夏瓊話音一落，白文柵和景淵俱是一怔。
所以這是逗比突然文藝的節奏嗎？
兩人嘴角忍不住躊躇了一下，卻還是仿佛馴獸師手下訓練良好的獅子一般一語不發地乖乖坐了下來。
半晌，景淵道：“桃花是開的挺好的……不過過不了多久，等花敗了，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明顯是賭氣的口吻。
夏瓊輕輕歎了口氣：“你們如此喜歡美麗的事物，但所有的美麗都會有凋零的一天，等到你們喜愛的美麗凋零了，你們還會在喜愛在意它嗎？”
景淵撇撇嘴，毫不猶豫道：“當然不會了。”
白文柵張開嘴就要表達認同，可剛抬起頭，看著眼前夏瓊姣好精致的側顏，到嘴邊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
夏瓊想了想道：“微臣府上的庭院中種了一排桃樹，每到這個時節，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瀲灩粉潤的光澤，動人心魄。然而花期畢竟短，沒過多久，那桃花便拜了，一地殘損枯萎的幹癟花瓣，總讓微臣既是心疼，又是厭煩。”
夏瓊說倒這，拿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隻見白文柵和景淵都看著自己，等待下文，夏瓊便放下了青瓷水杯，繼續道。
“這樣的次數多了，微臣甚至開始討厭桃花，明明都要敗落，還盛放的那般美麗，隻徒增微臣的傷悲，不如拔了一了百了。而府上陪了微臣多年的管家卻怎麼也不讓微臣拔，他對微臣說：‘大人不妨等到年秋，再來看看這些桃樹，若大人那時還想拔掉這些桃樹的話，便拔掉吧。’微臣看著同管家的情麵，便應了他的話，隻等著秋天拔了那些樹。”
“秋分時節，微臣去看那些樹時，樹已經浸染上了一片金黃，風拂過時，盡是鋪天蓋地的波浪，而那些樹葉之間，有著比豔紅的花朵更為美麗動人的，晶瑩剔透的粉桃。”
“微臣不知為何，明明沒有了阻礙，卻突然沒能拔了那些樹。然後微臣就發現，春日的時候，雖然桃花沒開，而小巧的花苞卻惹人憐愛，秋日的時候，雖然沒有桃花，晶瑩剔透的粉桃卻可愛至極，冬日的時候，盡管沒有桃花，那幹淨的樹枝卻如同遺世獨立的青竹，孤傲地立在一片白茫茫當中，徹骨寒涼，卻清傲出塵。”
“所以在微臣看來，盡管很多事物沒有在陛下看來表麵的美麗，但陛下若是願意放棄偏見細細觀察，定會發現它們的迷人之處。而時間的推移確實會使美麗衰敗，但隻要陛下願意去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那些事物都是美麗過後，沉澱的愈加深刻而動人的寶藏。”
夏瓊語畢，淡笑著轉頭看向景淵。
男子紫袍迤邐，桃花眸中有著粼粼波光，張了張殷紅薄唇，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自幼生於皇室，容色傾城的母後，爭奇鬥豔的群妃，盡是人間絕色。夏瓊固然生著一副令人驚豔的好相貌，卻也應當不至於讓他因此晃了心魄，而此時，他卻突然明白了此人如此吸引自己發原因。
哪怕外界都傳她殘暴不仁，好色至極，然而就這幾日他的接觸來看，她完全稱不上殘暴，甚至過於心軟；完全稱不上好色，甚至對這些毫不在意。她身上流轉著一種很是特殊的氣質，在那張世俗的麵皮下，清傲而出塵，遺世獨立，孤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