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才啊!郭奉孝和於繼祖在心裏感歎。
因為過晌還要往回趕,所以他們三人中午沒有多飲酒,飯後三個人又聊了一會,感到意猶未盡的時候,於廣源從他的舅家匆匆趕來,於繼祖告別了徐郭二人,上車而去。徐添和郭奉孝目送到看不見了才罷。
郭奉孝回縣衙後,第二天就將殺父之子亂棍打死,所寫判詞和徐煥所說幾無二致。河陽人對郭縣長一片讚揚之聲,豈不知這個主意是出自一個九歲孩子之口!
於繼祖原本打算正月十六回省城,城裏徐家派人傳過話來,如果於老爺不願意坐火車的話,徐家可以隨時用汽車送他們回省城。但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於繼祖剛剛從外麵看燈看煙花回來,就看見孟昭和的大兒子孟憲仁在前廳等他。
看到於繼祖進屋,憲仁唯唯諾諾地對繼祖說:“老爺爺,我舅明日要來給我們弟兄三個分家,我想請您去給站站場。”
父親去世後,弟兄們馬上分家,這在鳳鳴村已經是多少年的老規矩了,有很多人家甚至在父親健在的時候就已經把家分開了。鳳鳴村分家的套路是先請本姓的族長出麵主持,然後再請親娘舅過來具體策劃,另外還要親支近派和村裏有頭有臉的人來做見證人,分好後請一個人執筆寫下分家文書,一式幾份,以此為證不得反悔。
於繼祖知道孟憲仁這弟兄幾個的家是最難分的。憲仁的生身母親早逝,繼母來孟家後又生了憲義、憲禮兩個兒子。憲仁比兩個兄弟大七八歲,他隻上了三年私塾就下來幫父親幹活了。農忙的時候,他和父親起早貪黑種著八九畝地;地裏沒有活的時候,他和父親趕著一輛騾子車幫人拉腳。省吃儉用,拚死拚活,到如今把家業擴大到二十畝地、三棟房子、兩輛馬車的地步。
孟憲仁的繼母姓李,是周裏鎮周裏村人。李氏是一個相貌與心眼差距最大的一個人,她相貌百裏挑一,但是毫無心計,為閨女時人就送她外號“傻大嫚”。李氏說話往往開口千言,離題萬裏,桑樹打一棍,柳樹去了皮。丈夫孟昭和忙於生計,沒有時間教育她所生的兩個兒子,她更是隻管生不管教,兩個兒子不免都有了紈絝的習氣。孟憲仁之所以要於繼祖去站場是怕他的繼母舅把家分得太偏,於繼祖當然知道憲仁的心思,他一向喜歡憲仁的老實能幹,所以馬上答應下來。
正月十六那天,孟憲仁家熱鬧非常,本族的族長孟昭初、孟憲仁的叔叔孟昭順、憲義和憲禮的親娘舅李百壽、於繼祖、寫分家文書的於憲忠、還有本家的幾個親支近派也過來了。
照例先有老族長孟昭初先發話:“老少爺們們,今日我們幾個人來給憲仁他弟兄三個分家,大家先商量商量,拿出一個大體的章程。”接著麵向在裏屋坐著的昭和老伴,問:“老嫂子,你有沒事要交代一下?”
昭和老伴一生隻管吃喝拉撒,閑事不問的人,聽到孟昭初問她,馬上說:“沒事,你們看著辦就行了。”
其實在這個場合,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多嘴多舌,照例是親娘舅先打頭一炮。李百壽的心眼可比他姐姐瓷實多了,他一向是個別人在前麵幹活他在後麵挑毛病的主,別人誰敢先開腔!所以場麵極其尷尬。
孟昭初看看沒有人說話,隻好對李百壽說:“大兄弟,還是你先拿出個章程吧?”
李百壽早已經在家把譜打得清清楚楚了,所以稍微客套了幾句就開了言:“我的看法是把家產一分四份,我姐、憲仁、憲義、憲禮人各一份,房屋共有三棟,他們弟兄三個一人一棟,我姐願意跟誰一塊住由她自己決定。”
聽到這裏,在座的人都明白了李百壽的用心了:憲仁的繼母——一個孤老婆子——也占一份家產,分家後她一定會靠著一個兒子住,並且她當然會和自己的親兒子一塊住,這不是明擺著偏向他的親外甥嗎?但是別人也無法反駁他的意見。因為一旦有人站出來說這種分法不公,那麼李百壽肯定會說,好,這種分法不公,那麼你拿出一個公平的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