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內,於昭湘好像成熟了十歲。和父親分家,整治南窪,韓晉出走,加官被綁票,孟憲仁臨終托孤……一件件事情接踵而至,於昭湘應接不暇,他的威望在這一年裏也得到迅速提升。鳳鳴村人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天老爺第一他第二的家夥。當茶餘飯後談起於昭湘的時候,很多人這樣說:吃不窮喝不窮,打算不到就受窮,看人家於老三,整天捕魚打兔子不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嗎?
大年二十七,於昭秦和於昭楚攜家人回家過年,因為這是分家後的第一個春節,他們兩個都想看一看父母在這一年裏過得怎樣。恰就在這一天裏,從商芝村過來幾個壯勞力來找於昭湘,苦苦哀求來於家當覓漢,說話間幾個人都給於昭湘下了跪!於昭湘二話沒說,應承下來。因為他已經算好了一筆賬,每年大忙時節都要雇很多短工,今年又憑空加上好幾十畝地,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加上這幾個覓漢就不用再雇短工就是了。
看到弟弟不慌不忙的樣子,看到好幾個人甘心情願地跪在他的麵前,於昭秦和於昭楚吃驚之餘也高興不已——弟弟果然長大了!
自從於昭湘回到老家以來這是於廣源過得最愜意的一段時間。在這一年裏,於昭湘不但沒怎麼惹他生氣,而且做了幾件給他臉上生光的事情。
雖然和兒子分家了,但是他和於昭秦於昭楚都知道這不過就是對鄉裏鄉親的一個說法而已——我於廣源和小兒子分家了,他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作下天來由地接著。
這一招挺管用,原來崔富貴還祈求於廣源幫著自己向於昭湘要錢,現在再也不麻煩他了。
崔富貴這一年裏又賒給於昭湘不少酒肉,於昭湘仍然和他賒賬。於昭湘說了,好樣的你敢不賒給我,除非以前的賬你不要了。崔富貴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吞,他是賺不著便宜就等於吃了虧的人,怎能放得下一百多白花花的大洋!臘月二十八那天又來問於昭湘要錢。不等於昭湘開口,撲騰一聲就給於昭湘跪下了!“我的親三叔哎,我的親爺爺,我錯了,我不是人,你就饒了我吧,權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於昭湘用眼睛的餘光瞅著像豬一樣蜷縮在地下的崔富貴,冷冷地問:“你知道錯了?”
崔富貴一看有門,立即應聲道:“知道知道,我罪該萬死!”於昭湘接著問:“你想不想改啊?”崔富貴趕緊說:“想、想、想,請您老人家明白地說個道道。”
“行,那你今晚就一個人去侯王墳裏呆上一晚上吧!”
崔富貴的臉立即煞白煞白!他垂頭喪氣地從地上爬起來,低頭耷拉角地走了。
正好於昭秦在場,看到崔富貴偌大的一個人被弟弟弄得灰頭土臉,心裏不忍。待崔富貴走後,於昭秦小心翼翼地對於昭湘說:“老三,差不多就行了,你手頭緊的話我給你墊上。”
於昭湘說:“行啊,八百大洋。”於昭秦立即啞口無言!
於昭秦特意為賒賬之事同父親商量,想趕緊把錢給崔富貴算了,這畢竟是癩蛤蟆趴在腳麵子上——不嚇人還肮髒人的事情。於廣源說:“三的事情我都管不了,你能管了不成?再者說,你又不摸門前背後,出了力未必能討好。”
河陽縣的春節與其他地方不大相同。不但家家戶戶掛軸子(家堂),而且在家廟裏供奉著一個家族的總軸子。年除日那天的傍晚,家家戶戶去各自的墓田放鞭燒紙把在陰間的祖先們請回家裏來,請回家之後立即吃餃子,名為“安年”。
村子大了,上墳的時間千差萬別,有的人家已經在吃安年餃子了,還有人家卻正在墓田裏放鞭炮燒紙錢。往往在這個時候,村裏、坡裏鞭炮聲連續不斷,甚是壯觀。
吃完安年餃子,家家成年男子都要去家廟給老祖宗磕頭,男孩子也可以跟著一塊去,去的時候每家每戶最少要捎上一掛鞭炮。在族長的指揮下所有到場的人齊集在家廟院子裏磕頭燒紙放鞭炮。在彌漫的煙霧中嗅著香燭的氣味聽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油然而生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讓人們更加覺得此地的新年更有年味。祭拜家廟大約得半個時辰方罷,拜完家廟後各自回到家裏,炒菜燙酒開始一年一度的守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