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廣源說不必了,立即下葬入土為安吧。
於昭湘瞪大眼睛看著父親於廣源,有點不相信這話是出自他的口。三個兒子隻有一個在場,怎麼可以出殯?
於廣源從炕上坐起來,輕易不抽煙的他問兒子要了一顆煙卷點起來,猛抽了兩口,對於昭湘說:“三啊,你爹我什麼都不信,什麼風水寶地,什麼吉日破日,我就相信自己,我一輩子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人的事情,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鄉裏鄉親。我對你說,你娘停靈隻三天,三天後立即下葬。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隊伍裏一千多人都在等著你看著你,記住:你媳婦和你娘都是死於日本鬼子之手,多殺鬼子就算是為你娘盡孝,你娘九泉之下也不會怪罪我們爺倆!”
自從李雲霞和母親去世之後,於昭湘突然覺得自己和父親的距離拉近了不少,父親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裏。既然父親要快速安葬母親,做兒子的當然不能說什麼。他把父親的意思對徐明侯一說,徐明侯感歎道:“你父親真是深明大義啊!”
夜晚守靈是個苦差事,整整一個晚上撈不著合眼不說,隔段時間就要在靈前的瓦盆裏燒一些紙、痛哭一場。守靈的事情一般都是家裏的晚輩輪流著幹,但是現在的於家隻剩下於昭湘和於昭雪兩個人能夠為母親守靈了。於昭雪身懷有孕,不能悲傷過度,因此,漫漫長夜隻有於昭湘一個人坐在棺材的邊上,默默地看著黑格隆冬的棺材,聽著外麵不時傳來的夜貓子的叫聲。於昭雪偶爾來一回,被於昭湘勸了回去。族裏許多人主動請求來陪著於昭湘守靈,但是都被於昭湘拒絕了,他甚至連於昭秦的兒子都不用。
放置棺材的屋裏空蕩蕩的,除了一口棺材和香燭紙表等東西外別無他物,要是換了別人,一個人萬萬不敢待在這裏。
於昭湘為母親守靈的最後一個晚上半夜時分,一支裝備精良的秘密部隊越過鳳鳴村的崗哨,翻過村裏的圍子牆,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於廣源家的場院。場院裏的狗隻叫了一聲就沒了氣息。
為首的人在黑暗裏露出猙獰的笑容。他拿出一個工具,來到通往正院的角門前,輕抬手,隻聽見輕微的“哢嚓”一聲,角門上的小鎖立即落入了他的手中。所有人從偏門一擁而入來到於家庭院東麵的甬道上。
從進入場院一直到這些人翻過於廣源前院的牆頭,這些人幾乎沒有弄出什麼動靜,也沒有遇到一點障礙。
於廣源前院正房裏燭光明亮,正堂的正北,一口碩大的棺材擺在正北麵,棺材的南麵正坐著一個全身披麻戴孝的男子。這個男子靜靜地坐在棺材旁邊一動不動,好像坐著睡著了的樣子。
二十幾個人迅速來到屋門口,對著屋裏“砰砰砰砰”地一陣掃射,二十幾挺衝鋒槍一齊開火,淒厲的槍聲劃破了夜空,使原本寧靜的夜晚頓時一陣混亂。正堂內頓時一片狼藉,男子倒了下去,連一聲喊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
就在這些人瘋狂地往正堂裏掃射的時候,房頂上和偏房裏突然射出無數的子彈,像一陣疾風暴雨。這些人措手不及,一下子躺下了一大片。剩餘的七八個人心知中計,立即躍上牆頭,向場院裏和南牆外四處逃竄。外麵立即響起了爆豆般的槍聲。
躺在於廣源院裏的不全是死屍,還有幾個受了傷的趴在地上拚命射擊,看到逃跑無望,幾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人拉響了腰上的一大排手榴彈,手榴彈不僅把人炸得四分五裂,而且把他們手裏的武器也炸毀了。房頂上的人迅速撤下來,跑到街上,繼續追擊逃掉的那幾個人。
原本漆黑一團的第二排房子裏突然亮起了燈光,於昭湘從屋裏走出來迅速來到前院。他一手拿一把鋒利的殺豬刀,一手舉著一盞罩子燈來到前院的天井裏。
看著滿地的死屍,他彎下腰一個一個把死者的腦袋割下來放在地上。割完所有的腦袋,他對著牆外喊道:“老商,給我找個笸籮過來。”
商懷德和於家的幾個覓漢就在甬道上,聽到於昭湘命令,商懷德立即去場院裏拿來一個大笸籮,一進天井,他嚇得差點暈過去,眼前是一地腦袋!
“把這些狗頭放到笸籮裏!”於昭湘命令商懷德。
商懷德嚇得腿肚子都朝了前,哪裏還能挪動得步。
“這哪裏像我的覓漢,孬種一個!”於昭湘邊罵商懷德,邊一個一個地把人頭放進笸籮裏。
“和我一塊把笸籮抬到後麵院裏!”於昭湘又命令道。
商懷德根本不敢往笸籮裏看,站在那裏腿肚子直哆嗦。
“過來!”於昭湘頓時火冒三丈。
商懷德戰戰兢兢地挪過來,眼睛看著天空,根本不敢向地下看。
於昭湘又好氣又好笑,他讓商懷德回過頭去,倒背著雙手抬著笸籮,他自己則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