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位置在兩道崗哨的中間,韓晉怕哨兵們聽見,隻得坐下來小聲哀求韓雪梅不要張揚,韓雪梅答應了。但是韓晉仍然覺得聲音太大,肯定能讓哨兵聽見,於是領著她來到南湖岸邊。這裏,離著大路遠,說話沒有人能聽得見。
兩個人一人倚著一棵柳樹,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一家子,你就饒了我吧!我都四十多的人了,土已經埋到半截了,這不是虧著你了嗎?”韓晉低聲哀求韓雪梅。
韓雪梅不說話,淚水已經溢出了眼眶,在熹微的星光中閃爍。
韓晉更加手足無措起來,他最怕看見女人哭。
但是韓雪梅隻知道哭個不停,一句話也不說。韓晉隻好走過去,掏出自己的手絹遞往她的手中。韓雪梅沒有接手絹,反而抱住韓晉的肩頭痛哭起來。因為還是在夏天,暑熱未解,二人穿的都是單薄的衣服,靠得這樣近,幾乎是肌膚相親了。久違了的饑渴湧上韓晉的心頭,他不自覺地摟緊了韓雪梅,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人生苦短,何必這樣難為自己,不少人這樣勸過他,於昭湘也這樣對他說過。但是,自古以來鳳鳴鎮這塊寶地就出產癡男癡女,他們對於愛情的守望比其他地方更加執著。誰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原委,隻能是山水的精靈所致。
在鳳鳴鎮從來就不缺富戶望族,但是沒有聽到過有誰納過妾,隻有於昭湘的爺爺於繼祖娶過兩房太太。千百年來,在鳳鳴鎮發生過許多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留下了許多與愛情有關的動人傳說。
就在韓晉和韓雪梅相擁而立的時候,一隻大鳥從穀地裏竄出來,撲棱棱飛走了,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這熟悉的叫聲傳入韓晉的耳朵,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野雞!”他心裏想。
他一把推開韓雪梅,獨自坐在地下。與妻子黃氏初相識的一幕再一次占據了他的腦海。
“對不起,小韓,我實在忘不了結發妻子!”韓晉痛苦地坐在地下揪著自己的頭發,為剛才的失態而後悔不迭。
“那麼,我等到你地老天荒!”
於昭湘直到第二天早晨起來才從酒醉中醒過來,他摁著發疼的太陽穴,極力回想昨天晚上的情景,但是總有一部分記不起來了。他的女兒湘雲跑過來對他說:“爹,我娘叫你吃飯呢!”
“你娘?”於昭湘的心裏正充滿疑問,隨口問了一句:“你哪個娘?”
他的姐姐於昭雪過來了,對他說:“老三,你怎麼越來越不懂事了,她還有幾個娘,不是亦麗是誰?”
於昭湘恍然大悟,忙對湘雲說道:“好,好,好,我馬上就去!”
其實於昭湘並不知道在成親之前於昭雪不止一次地對於昭湘的兩個孩子灌輸葉氏就是他們的親娘的思想。於菟孩小,說什麼他信什麼;但是湘雲則不同了,她對姑姑於昭雪說她的親娘早死了。於昭雪反複對她解說,湘雲就是不信,最後逼得於昭雪胡說道:“你爹的這個媳婦就是你親娘托生的!”湘雲當然更不知道什麼叫托生,於昭雪又把陰間的事情對她講解一遍。盡管謊撒得像老祖母哄孩子時講的故事一樣破綻百出,盡管說得湘雲睜著大眼睛一愣一愣的,但是她終於相信了葉氏就是她親娘托生的。於昭湘成親最高興的除了於昭湘之外就是他的女兒湘雲了。
早飯是於昭雪幫著葉亦麗做就的。在於廣源所住的屋裏,當門地上早就擺好了一個大的八仙桌。桌子的正北,於廣源打扮得整整齊齊坐在那裏,在他的右首是於昭雪的丈夫徐均,左手的位置空著,顯然是給於昭湘準備的。在於昭湘進門之前,徐均和丈人為坐的位置計較了一大會兒了,徐均要坐左首位置,想把右首讓給於昭湘,其理由是於昭湘貴為司令且是新郎官。
計較多了,惹得於廣源的火上來了,訓斥道:“你怎麼越活越糊塗了,其一你是他姐夫,其二你是客,他能坐在你上首嗎?他敢坐你的上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