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廣憶親自照料之下,徐明侯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在醫院期間,郭汝信多次邀請他出院到他的官邸居住,但是每次都被他謝絕了。
陰曆四月中旬的一天,郭汝信專程來找徐明侯。
徐明侯單獨住一間靜養室,裏麵的日常用品一應俱全就像在家裏一樣。看到郭汝信進來,徐明侯連忙讓座上茶,一邊忙著招待郭汝信,一邊說道:“我正要去找您。”郭汝信吃驚地看著徐明侯。徐明侯接著往下說:“我想這幾日趕回河陽,在這裏麻煩您太多了。”
“你我兄弟何須客氣,隻要你身體康健我就放心了,你何時走完全取決於你,我也知道我的廟小,留不住你這尊大神。——你我兄弟這一麵有可能是最後一麵了。”
徐明侯吃驚地睜大眼睛,還沒等他說話,郭汝信接著說:“為兄這幾年低著頭走路,夾著尾巴做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總算沒出什麼大的紕漏,一旦有半點差池,我輕則解職,重則人頭落地。等到有那一天的時候,還請老弟多多照顧我的族人。為兄先謝了。”
郭汝信的老家東台郭家莊地處落霞山地區,因為地形複雜,很適於土匪藏身,匪患一向深重。郭汝信曾經想花大氣力一舉剿滅之,但是土匪裏麵關係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投鼠忌器,怕是機事不密反成害。因為郭汝信的地位在這裏,這裏的土匪曆來很給郭家人麵子,十幾年來對於郭家莊和郭氏家族不但秋毫無犯,而且逢年過節送點小禮以示敬意。郭汝信知道,隻要他軍權在手,即使不在海右省,土匪也不敢對其家人輕舉妄動,但是他一離軍職,這些對郭家財產垂涎已久的土匪很可能就要動手搶劫了。
徐明侯無言,他也很清楚郭汝信的處境。郭汝信自從抗戰以來腳踩兩隻船,對於蔣介石發出的消滅共產黨抗日武裝力量的命令陽奉陰違,蔣介石正在瞅他的腳後跟,一旦被蔣捉住把柄,後果很可能就像郭汝信預測的那樣。而且郭汝信的前途並不是被戰局所左右,無論勝敗,郭汝信都將被解除兵權,隻是勝了,蔣介石用明升暗降的辦法,敗了,可以直接降職甚至免職。郭汝信和徐明侯對未來的局勢洞若觀火,知道日本人支撐不了很長時間,國共兩軍必有生死一戰,臥床之榻豈容他人酣睡?屆時,對內戰模棱兩可的將軍尚且一律棄用,何況郭汝信這樣屢次對內戰頗有微詞的人。
“二卿(漢卿和明卿)明於小而昧於大。須知日本人隻是疥癩之疾,共產黨才是心腹之患。”蔣介石不止一次對徐溫侯說過這樣的話。
麵對郭汝信,徐明侯覺得說一些安慰的話反而顯得世故和外道,所以他隻好選擇了沉默。
“老弟啊,知道嗎?你這一走,可把一個人的心永遠地帶走了。”郭汝信突然說。
徐明侯茫然不解。
徐明侯給人的印象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但是聽到郭汝信的話卻慌了神。
“司令何出此言?”他急急地問。
郭汝信看著徐明侯,微笑不語。
他的眼神讓徐明侯更加心慌,更加莫名其妙。徐明侯急得從座位上站起來,在病室裏走來走去,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老弟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郭汝信仍然一臉笑容。
“司令,你看我徐煥是裝糊塗的人嗎?”說這話的時候,徐明侯已經帶有些許怒氣。
“看來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啊!”郭汝信感歎道。
“煥天性愚鈍,還請司令明言!”徐明侯用懇切的目光看著郭汝信道。
“你賢妹的心已經被你勾走了!”郭汝信說。
徐明侯大吃一驚,忙問:“賢妹,哪個賢妹?”
“還有哪個?於廣憶唄!”
徐明侯更加吃驚了,說:“司令拿我取笑了,這怎麼可能呢?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