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侯便衣離開鳳尾鎮搭上一輛去雁棲縣城的馬車,經過一天的顛簸來到縣城火車站,他大模大樣地進了車站。
徐明侯操著一口流利的東京口音,就像一個十足的儒雅的日本商人,沒有人懷疑他不是日本人。在經過數道日本關卡時,竟然沒有碰到半點麻煩,有時候日軍盤問幾句,但是很快被他流利的日語和高雅的外表所懾服,於是徐明侯一路暢通地坐上了火車,在火車上,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路暢通毫無阻礙。三天三夜之後的傍晚,徐明侯在平原縣鼇頭車站下了車。
在鼇頭火車站,車站裏的日本軍曹非常客氣地要派一輛馬車送送徐明侯,被徐明侯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八路軍和遊擊隊活動太頻繁,所以自己的目標越小越好。
出了鼇頭站往北步行了不到三裏的路程,一輛運煤的馬車在他旁邊經過。徐明侯喊住了車老板,要求搭他的車,車老板看到徐明侯儀表不俗且慈眉善目,幾乎不加考慮就同意了,不僅如此,還從布袋裏掏出一個麻袋讓徐明侯坐在上麵。
車老板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紅臉漢子,看來是個走南闖北的人,非常善於交談。徐明侯的屁股剛坐穩,他就和徐明侯搭上話。“兄弟是買賣人吧?”
徐明侯說:“是,老哥好眼力。”
聽到了誇獎,車老板格外高興,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他就把他的底細甚至祖宗八代的事情都告訴了徐明侯。這個車老板家住商芝鎮的王官莊,姓李,大號李孟春,因為其常年販煤,所以他不僅對於南裏北村熟稔,而且和鼇頭車站上的日偽軍也非常熟悉。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已經出來一個多月了,在一縱隊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昭湘還好嗎?李琪的身體怎麼樣了?日偽軍又對鳳鳴鎮騷擾過沒有?有許許多多事情徐明侯急切想知道,但是他又有隱隱的擔心,怕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但是他太想知道關於家鄉、關於一縱隊的事情了,哪怕是一星半點也好。徐明侯思索著如何向車老板打聽這些事情。車老板在車跨上口若懸河地侃大山,徐明侯卻很長時間沒有回聲,他在思量著如何開口。
思慮良久之後,他終於鼓足勇氣問車老板:“老哥,這一陣咱這一片有什麼熱鬧事沒?”
聽到徐明侯這樣問,車老板的興致更高了。他向後挪了挪屁股,擺出一副正經八兩拉呱的樣式對徐明侯說:“熱鬧事到沒有,就是商芝鎮發生的一件事讓人說了有些日子了。”
“什麼事?”一種不祥的預感猛然攫住了徐明侯的心,他急急地問,口氣裏有明顯的驚慌。
“商芝鎮最大的財主商玉齋沒了!”車老板淡然說道。徐明侯忙問:“什麼時候沒的,得的是什麼病?”徐明侯對商玉齋非常關心,不僅是因為他和商玉齋的大兒子商誌俊同學,還因為一縱隊自從成立以來商玉齋對其有過不少的幫助。
車老板的鼻子裏發出“吭”的一聲,仿佛對徐明侯的話不屑一顧,他接著說:“要是生病死的,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了。”
徐明侯豎著耳朵想聽車老板把這件事說完,但是車老板話到嘴邊留一半,再也不吭聲了。徐明侯不好再問什麼,他知道,健談的車老板既然不往下說這件事一定有他的忌諱,他隻盼著馬車快些走。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馬車到達了車老板的村莊,好客的車老板熱情地挽留徐明侯在自己的家裏留宿一晚,第二天再走。徐明侯拒絕了,車老板又提出再送徐明侯一程,徐明侯也拒絕了。同車老板道別的時候,徐明侯掏出一塊錢遞給他,車老板死活也不接。
從王官莊到鳳鳴鎮約有二十裏的路程,徐明侯借著星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鳳鳴村急急趕路。子初時分,他到達了一縱隊的第一道崗哨。
“誰?”前麵傳來低沉而威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