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去了,除了於昭湘和徐明侯之外,在鳳鳴鎮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他是鳳鳴鎮有史以來最好的覓漢,沒有之一;他是整個河陽縣的覓漢中最會打仗的,同樣沒有之一。韓晉的腿、趙魏的嘴、李琪的譜路於昭湘的黑,已經在鳳鳴鎮流傳了很久,以後還將繼續流傳下去。
李琪的離世震動了整個河陽縣,無數人為之流涕、為之扼腕歎息,這其中有他的朋友也有敵人。
遠在落霞縣的崔同聽說李琪去世的消息,他絲毫沒有高興的樣子,唉聲歎氣了一整天,“該死的不死,該死的不死啊!”——這是一天來他最多的一句話——也不知道在他的眼裏到底誰是該死的;相反的是他的堂弟崔霽清,在聽到李琪去世的消息時,他興奮得像一個開了鎖的猴一樣歡實,“天助我也,天助我也!”——這是崔霽清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盡管李琪在遺書中囑咐要喪事從簡,但是他的老東家於廣源卻上來了強脾氣,非要為李琪大辦喪事不可,而且他要自己出錢來操辦,不用隊伍出一分錢。
於昭湘再三勸他說不是錢的事,是李琪早就囑咐過的,但是於老爺子怎麼也不信,堅持要這樣做。徐明侯對於昭湘說:“老三,孝順、孝順,以順為孝,還是聽老爺子的吧?”於昭湘認為這樣張揚是不是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到這裏來,徐明侯說不用擔心,鬼子的注意力不在我們這邊。
一縱隊為李琪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其隆重程度可以同當年的於繼祖相提並論。鳳鳴鎮無數的老百姓紛紛來到鳳鳴村等著送李琪李隊長最後一程,河陽、平原、岩佐、落霞、王集等縣幾十支抗日武裝派人前來吊唁,鳳鳴村頓時人滿為患。在所有為李琪送葬的人中,哭得最傷心的是於廣源。六十多歲的於廣源哭得像一個小孩子,在場的所有的鳳鳴鎮的老百姓們都為李琪流下了熱淚。在李琪去世後的三天時間裏,整個鳳鳴鎮都沉浸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李琪的葬禮是按照鳳鳴鎮的傳統方式舉行的,靈堂設在司令部。本來以於廣源的意思要把靈堂設在自己的家裏,徐明侯對他說有外麵人員前來吊唁,在家裏很不方便,於廣源才沒有堅持,但是他自始至終都靠在司令部裏,對於葬禮的一切步驟都親自指揮。
因為時候是夏天,李琪在司令部隻停靈三天下葬。每天吃三頓飯的時候,都由魏老四領著哭靈的人為李琪送漿水(侍候魂靈按時吃飯).哭靈的人以於昭秦的兩個兒子、於昭湘的一兒一女為主,鳳鳴鎮幾乎一半人家的孩子都參與了哭靈大軍。
等到於昭秦的大兒子一聲“爹啊”,其他的所有孩子立即放聲大哭。鳳鳴鎮的規矩,哭比自己高一輩的男人一律稱“爹”;哭比自己高一輩的女人一律稱“娘”。
幾百個孩子一起哭“爹”,場麵驚天動地。其中有些年幼的孩子覺得好奇,根本不知道這時候應該大哭特哭,所以看到這個場麵覺得熱鬧而滑稽就忍不住偷著笑。
徐均的兒子就偷著捂嘴笑,結果被徐均發現了,二話不說,走上前去在兒子的屁股上狠狠蹬了一腳,他的兒子冷不防一個前搶撲倒在地,站起來時,鼻子、嘴上滿是鮮血。但是站起來後絲毫不敢強嘴,而是擤鼻子捋胡暗著哭自己的疼明著哭李琪“爹啊爹啊”地嚎啕起來。
鳳鳴鎮規矩:凡是參加哭靈的人按例分得二尺白布,盡管沒有人為這二尺白布而來,但是於廣源等老人還是給每個人扯了二尺。魏老四為李琪免費送來了紙車馬一套、紙箱子、紙櫃子若幹。無數人家自動為李琪紮製了紙草,徐明侯親自為李琪念路引。摔盆、指路、負靈——孝子所應該做的活都是於昭秦的大兒子代做。——總之,一切按照鳳鳴鎮的傳統來辦理。
以於廣源為首的鳳鳴鎮的老人們以禮正行地按照當地的風俗為李琪發喪,同時,以趙魏為首的一縱隊的中層軍官正忙著接待兄弟部隊前來吊唁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