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腳下的紀念(1 / 2)

山腳下的紀念

百味人生

作者:阿諾·比佐

阿爾卑斯南麓,客機墜落的地方,活著的人承載著紀念死者、寬慰他們親友的使命。這是一個放牧和散步的地方,也是一處紀念之地:3月24日,在最接近峭壁的地方,飛機墜落,149人遇難。山民們人性的光輝戰勝了恐懼。災難發生後的幾天,需要安葬遇難者的時候,克裏斯岱勒忍受著災難帶來的悲痛,安葬了死者。時至今日,她仍然會去紀念他們。山民們如今依然在接待死難者家屬,並盡可能地安慰他們。正是因為這些山民,被雪和岩石覆蓋的地方才沒有變成荒蕪之地。從這裏離去的人們知道,那句刻在教堂上的話,有多麼真誠,“我們會想念你們,我們會守護他們。”

克裏斯岱勒留宿過的姑娘們現在都叫她“媽媽”。她忘了是誰先這麼稱呼她的,或許是從德國趕來的姑娘們中的一個,又或許是那20多個還很年輕的羅馬尼亞姑娘。那天晚上,她們在克裏斯岱勒的懷裏哭泣。空難調查結束後的一周裏,她們開始清理工作。去事故現場之前,她們低聲地做了禱告,並帶上了兩個裝殘骸和碎片的袋子。克裏斯岱勒回憶說:“這一切都是我應做的。”人們有時候會稱她們為“女神塞酷瑞塔斯的十二個勇士”。幾天來,她們守在那裏,清理廢墟,安葬死者。三月末的山上,晚上接近-20℃,一定要帶著足夠的食物才能出發。

克裏斯岱勒和她的丈夫泰裏為警隊、記者和其他人準備著午餐、加餐和晚餐。他們隻有在空閑的時候才能小憩片刻,也可以說基本沒有時間休息。2014年7月,他們回到了在勒韋爾內曾經經營過的度假中心,迎來了15年後又一次開張,並把這裏改成了一所小客棧。這裏可以俯瞰下方的三個教堂,景色令人心曠神怡,好似在歡迎著來客。飛機就在第一座山峰後方墜落,與普拉德奧特布萊翁(以下簡稱“普拉”)政府辦公處直線距離1.5千米。在教堂裏,德國總理默克爾看見了哈裏滕村敬獻的花圈,淚流滿麵,那裏有16個中學生遇難。

“人們做這一切完全是出於高尚的目的,他們都是自發而不計得失的。”勒韋爾內鎮長弗朗索瓦·巴裏克和普拉鎮長貝爾納·巴爾托利尼說。飛機墜落地點附近的兩個村子,分別有110個和195個村民,它們有著天然的聯係。村裏的老人們仍然以村子裏最後一名教師的名字命名聯結兩個村子的小路,那個教師曾經徒步走過這10千米的小路。而如今,那些死難者家屬也哀傷地用腳步丈量著這片土地。

災難發生那天,大部分山民都自發地來幫忙。從鐵路公司退休的瑪麗,負責裝運鮮花,放在墓碑旁。晚上,她將鮮花小心地保護好,不讓它們被凍壞。野營地老板,荷蘭人阿斯特裏,照顧著她的同胞伊瑞斯。市長女兒約瑟芬,也來給克裏斯岱勒幫忙。慕蘭咖啡店老板讓·雅克,和他的兄弟傑勒德留宿了五個西班牙人和九個德國人。他們曾經徹夜長談。讓·雅克講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們給我看那些失蹤家人的照片。我們也告訴他們自己的生活。那時候,他們可以稍微想想別的事情。我們甚至邊喝酒邊笑。”妮娜在德國出生,幾年前跟著她的丈夫,來到普拉,她的丈夫是山裏的導遊。妮娜帶著三個家庭前往事故發生的方向。“這能讓他們感覺好些。一路上美麗的風景,讓他們很震撼。有的人帶著小石子,有的人帶著鮮花,還有人帶著家鄉隨處可拾的鬆子。飛機副駕駛員的父母告訴一對情侶,自己的生活已經被撕碎,比其他遇難者家屬的境況更為糟糕。”

所有人都記得那一天,七輛車載著死難者家屬而來。滿麵淚水,呆滯的目光,長久的擁抱。有時,哭聲會突然劃破寂靜。瑪麗永遠記得,有位母親,哭倒在草地上,站不起來,她的女兒和兩個孫女都遇難了。邱耶勒·巴裏克記得一個年輕的西班牙姑娘,來悼念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拉爾夫通常情況下周一從巴塞羅那出發,到杜塞爾多夫上班。但是那個星期二,拉爾夫卻坐了飛機,去看她的孕檢超聲波,那時她已經懷孕九個月了。她癱倒在墓碑前,輕聲地對肚子裏的小孩說:“爸爸在那邊。你出生以後,我會再帶你來看他的,我保證。”就連村子裏的小學生都來到了這裏,為那些前來悼念的人送上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