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五前輩在《易簡方便醫書》中提到,以茯苓、川穹、蘇葉、前胡、半夏、桔梗、枳殼、白芍等物入藥,生薑為引,以水煎服,可治喉中出血,及肺經枯燥。尤其是茯苓,性味甘淡平,入心、肺、脾經,具有滲濕利水,健脾和胃,寧心安神之功效。隻是,那日素衣在膳房為林大人熬藥時,曾看見橘兒端著一碗湯藥說是特意為林大人熬製的。”說到此處,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語氣。片刻後,她繼續不緊不慢道,“後來,我查過藥方,這便是《聖濟總錄》中記載的白蘞湯,以白蘞三兩,阿膠二兩。上二味,粗搗篩,每服二鏡匕,酒水共一盞,入生地黃汁二合,同煎至七分,去滓,食後溫服。此方針對林大人的咯血之症確實是一劑良藥。”
林夏坐在石階上,一聲不吭,斑駁的樹影落在臉上遮去了複雜難辨的神情。
“小夏,我和你說了這許多,想必你也猜到了什麼。茯苓和白蘞兩者都是良藥,但若共同服用,會導致藥效的減弱甚至喪失藥效。本來,我隻當這是無心之過,也無意說出來讓林夫人自責。”她看到枯萎的山茶,以為有人在茯苓湯裏動了手腳,所以在確定了隻是藥物相克之後,她鬆了一口氣。然而此刻,她心裏的那根弦依舊崩得緊緊的,在那府看見杜明昌和藥鋪夥計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事情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林夏歎了口氣,目光卻投向了遠處燈火闌珊的戲樓,絲竹之聲時斷時續伴隨著濕冷的風飄蕩在寂靜的庭院裏。良久,他語氣淡淡的道,“你還是在懷疑我後娘罷?”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一切還曆曆在目,顯然,那副藥方並不是偶然,杜明昌想借此次父親病重取而代之,那藥物相克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實則在藥裏下了無色無味之毒。
“我曾讓素衣注意過橘兒的舉動,她發現,橘兒和方才那位藥鋪的夥計私交甚密。不過,即便真的是她做的,也不能據此斷定林夫人與此事有關。”
“那曼殊沙毒可有解藥?”
她聞言一怔,望向林夏清俊悲傷的側臉,一時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他。這曼殊沙毒乃是以曼陀羅,天仙子,鉤吻,藏紅花等物按一定比例配置而成,無色無味,且用量少的話,短時間內並不會毒發,然而毒物長期積累一旦發作,則必死無疑。一陣咳嗽過後她感覺喉間一絲腥甜蔓延開來,原本隻是隱隱的有些頭疼此刻卻是撕扯般,視線開始模糊,她穩住身形,並未轉身,隻淡淡道了句,“小夏,林伯伯會沒事的。”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獨自穿過一片竹林,走在青色石磚鋪就而成的甬道上,腳步愈加虛浮。忽然,她腳下一軟,眼看就要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身後穿一襲白色禮服的男子一個箭步上前,堅實的手臂堪堪攬住她柔軟的腰身,“宿安,你怎麼了?”月光下女孩的麵容蒼白如紙,長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顫動,眉頭緊蹙,呢喃著“林夏,林夏……”下意識地往他懷裏靠近了些,“我冷。”聽見她口中念著的名字,他半蹲著的身子一僵,而後麵無表情地抱起她,走過蜿蜒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