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小聲點兒,一會兒把巡夜的侍衛引來可就麻煩了。”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然是緊張過度引起的。
“素衣,這兒幾時有過巡夜的侍衛?你是怕我把水裏的水鬼引出來罷,哈哈。”女孩兒的聲音透著些許稚嫩,笑聲裏有一絲惡作劇的成分,“要不要我再講一個故事給你聽聽?放心,這回我們不講水鬼,我們講無臉鬼……”
“小姐!”女子嗔怒道,“露水也收集夠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他循著聲音一路分花拂柳,入目的是一大片潔白的蓮花,在皎潔的月光下嫋嫋婷婷。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女孩手握晶瑩剔透的瓶子正采集著荷葉上的露珠,身旁一襲白衣的少女握著船槳,小船緩緩地在蓮花叢中劃行,時而隱進碧綠的荷葉中去。這裏竟有這樣大的一片湖,他倒是從未聽說過,此刻不禁有些許激動和興奮。也不知道女孩轉過頭湊到白衣女子耳邊說了些什麼,月光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裏盛滿笑意,那女子白皙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沉聲道,“小姐,別亂說了,沒個正經。”素衣無奈地看了眼身旁波瀾不驚淡定從容的女孩,“你呀,平日裏文文靜靜地不是搗鼓藥材就是研讀醫典,真不知道這些鶯鶯燕燕書生小姐的故事是從哪兒聽來的。”
“你忘啦,我有一個博覽‘群書’的好妹妹呀。”她滿意地看了眼素衣瞠目結舌的樣子,若無其事地把玻璃瓶靠在一片荷葉尖兒上,纖細的手指將葉片微卷著,那露珠便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在瓶子裏。忽而,轉過頭望著那一輪皎潔的月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唇邊竟漾起一絲苦澀的笑。片刻後,清亮的聲音在夜色中四散開來: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江橋頭渡。
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
樹下即門前,門中露翠鈿。
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杆頭。
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那一刻,她璨若星辰的眸子裏暈染了一絲憂傷,隔著夜色,那一聲輕歎幾不可聞,卻準確無誤地觸碰了他心底最為柔軟的部分。她是那樣美,和月光一樣美。他癡癡地望著,一時竟忘了她們已靠岸,倉促間也找不到可以隱蔽的地方,便隻好尷尬地站在原地迎上她們詫異的目光。
“你,你是誰?”女孩兒起身,將手中的瓶子擱在岸上,他下意識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拉她上來,女孩兒遲疑片刻,終是將手伸了過去。淡淡道了句,“謝謝你。”
素衣見眼前的少年衣著華美,氣度不凡,便問道,“這位公子可是來參加皇上壽宴的?不知如何稱呼?”
他點了點頭,想到自己是偷偷溜出來的,這會兒也不知道阿瑪發現了沒有,心裏有些不安,“我叫源初,你們叫我小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