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困妖(1 / 2)

我心裏咯噔一聲,看來剛才那兩人的話還是讓薩老頭起了疑心。

“這幾年,街坊鄰居有些風言風語,我也不是沒聽過。有的人說,我白天睡大覺,晚上開店,八成是中了邪,要麼被鬼纏上了,要麼自己快做鬼了。”薩老頭坐在旁邊椅子上,兩眼望著黑乎乎的房頂,一副生無所戀的樣子。

“這種謠言你幹嘛放在心上?你現在能吃能睡,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或許是心理所用,手感有點異樣……

薩老頭忽然抬起頭來,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幽幽的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不能睡呢?”

我忽然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此時電燈昏黃,照在他消瘦的臉上,呈現出大片陰影來,顯得別扭極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喉嚨發癢,輕輕咳嗽了一聲。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覺了。”薩老頭聲音低沉:“白天的時候,我直挺挺躺在床上,很困,但是睡不著,一直熬到天黑。我有時候就胡思亂想,總感覺自己是隻油燈,每次燈油快燒完了,就有人給我添上一點,讓我多活兩天。”

薩老頭拍了拍消瘦的胸口:“我這身子骨就是燈芯。我睡不著覺,一天比一天瘦,什麼時候這燈芯耗光了,再添燈油也沒用了。”

我有點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小兄弟,你跟我說實話吧,我現在是不是一副死人相?”薩老頭忽然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又冷又硬,像是枯樹根。

“你現在好得很,別胡思亂想。”我強裝鎮定。

“好得很嗎?嘿嘿。”薩老頭靠在椅子上,嘀咕著說:“你不用安慰我啦,我都知道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情緒越來越低落,臉色越來越差,我有點擔心他會當場死在這裏。

一直冷眼旁觀的木夭忽然站起來,對薩老頭說:“你很怕死嗎?”

“我不怕死,我怕見不到我孫女。”薩老頭愣了一下,一臉哀傷的回答。

“這不就結了?你追究自己是活著還是死了幹什麼?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多吃飯,多休息,爭取讓你這燈芯多用幾年,好等到孫女回來。”

木夭頓了頓,又把語氣放緩了一點:“而且依我看,人老了之後,記性不好,又容易疑神疑鬼,胡思亂想。其實你能睡著,隻是自己沒察覺到而已。那兩個瘋子的話,有什麼可信的?”

薩老頭麵容呆滯,想了好一會,忽然站起來,點頭說:“你說的沒錯,你說的沒錯,謝謝你。我再給你們做兩碗麵。”

“不用了,時候不早了,飯也吃完了,我們也該走了。”木夭說話的時候已經到街上了。

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街上的味道很清新,我深吸了一口氣,滿足的長歎了一聲,然後打開車門,打算回家。誰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車壞了,怎麼也打不著火。

“這裏距離你家遠嗎?要不然我們走回去算了。”木夭一臉疲憊和無奈。

這時候天還沒亮,街上空無一人,連一輛出租車也沒有,想打車也不可能。幸好湖城本來就不大,即使步行回家,也不過二十來分鍾而已。

我和木夭並肩走在人行道上,一路上說說笑笑,這感覺倒也不錯。然而走了一會之後,我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你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人在盯著我們似得?”我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我也感覺到了,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錯覺。”木夭臉色一僵,眼睛向周圍瞟了瞟。

我猛地一回頭,身後是空蕩蕩的大街,一個人也沒有,可是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好像在路燈上。”木夭向右上方指了指。

“在路燈上跟蹤我們?這怎麼可能?”

我沿著木夭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路燈上麵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尖爪利嘴,全身漆黑,是一隻烏鴉。

“這該不會是剛才那一隻吧?”一陣風吹來,我打了個寒戰。雨後的風,真涼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隻烏鴉好像真的在看我們。”木夭聲音壓得極低,顯得神神秘秘的。

我仔細一看,可不是嗎?烏鴉紅色的眼珠正對著我們兩個。或許發現我們正在看它。它嘎嘎的叫了兩聲,振翅向我們飛過來了。

“咱們快走。”我抓住木夭的手,在街上奔跑起來。

說起來有點可笑,我們兩個大活人,居然怕了一隻小小的烏鴉。可是這一晚的情形太詭異了,我們隻能盡量把烏鴉甩開。

等我們跑到十字路口的時候,烏鴉的叫聲漸漸遠去了,我鬆了口氣,看來我們安全了。

“胡異,胡異……”

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是誰在叫我?”

那聲音連綿不絕,聽起來很是焦急:“胡異,你在哪?”

我側著耳朵聽了聽,聲音在空蕩蕩的街上傳出去老遠,又形成了回聲,飄來蕩去,讓人一時間難以分辨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