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福禍本無依(1 / 2)

林鳳凰仰臥在紅木雕花的大床上,望著剛剛支起的白紗窗裏露出的半爿青天怔怔地發呆。

白玉香正將裹繡金鑲的絲羅帳幔攏起用金鉤掛好,係上大紅瓔珞分在兩邊。帳中登時飄出縷縷龍涎香的氣味,撩人鼻息,透入心脾。

白玉香剛直起腰,聽窗外又傳來馬嘶之聲,驚得林鳳凰心神為之一顫,道:“香姐姐,哪來的馬兒?怎地叫了一夜嗬?擾得我醒了幾次呢。”

白玉香從紫檀木箱中翻找出林鳳凰替換的貼身小衣,來在床前笑道:“我也不知嗬,想是那馬兒思念妻兒了吧。”

林鳳凰噘嘴道:“馬兒也知道思念妻兒嗎?又來哄我。”白玉香溜她一眼,道:“人既知思念人兒,馬自然知道思念馬兒,也是常情嗬。”林鳳凰略一怔神,恍然明白她語中所指,立時羞紅雙頰。但懶得和她鬥嘴,隻將兩手捧在腮邊,讓眼前浮起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少年身影來。

這少年姓楊名天,本是她遠房姨丈的孩兒,五個月前春遊時曾與林鳳凰有過一麵之緣。相伴雖不足日,卻令林鳳凰對他生出十分好感,暗萌春心一片。

她知兄長林猛和他同拜在京城西郊萬法寺當家主持僧萬善大和尚的門下學習武藝,是一門兄弟,感情甚篤,幾次想求兄長聯絡。

但少女羞怯心盛,加之家中管教嚴厲,終是不敢放肆妄為,隻日夜在心中思量。她卻不知相思之情最是惹火之物,一旦燃起,便愈燒愈旺,令她很受了些煎熬。

白玉香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其父白公祖和林水清同朝為官。二人因是同鄉,性格又相近,是以交誼至厚。

但白公祖數年前因一力倡導‘宦官不得幹政’之議而得罪魏忠賢,被冤下獄,折磨致死,叫資財盡沒,家人渙散。

林水清念及舊情,將父母雙亡的白玉香暗暗收入府中,認作義女。但顧忌魏忠賢勢大,怕走漏消息帶來災禍,便讓白玉香扮作林鳳凰房中的丫頭,借以掩蓋身份。

白玉香雖比林鳳凰隻長一歲,但因早遭破家喪親之痛,多受寄人籬下之苦,心智卻成熟許多,甘做仆婦之役,一心照顧林鳳凰起居。

林鳳凰剛及十七青齡,正是少年爛漫天性,百事不忌,和白玉香情同姐妹,無語不言,無言不歡。

白玉香自從知她暗戀楊天之後,思量兩家雖有遠親,但楊家隻是一戶糧商,而林鳳凰卻貴為當朝一品大員的千金,門第相差萬裏,怕難成秦晉之好,不願林鳳凰陷入太深,也曾用心勸過幾回。

奈何林鳳凰越知不可得,心越為之馳,神越為之往,愈加地按耐不住。一邊想著楊天在記憶中早被時光之水衝刷得蒼白的矯健身影,一邊懶懶地起了身,讓白玉香為她將秀發綰起,換過小衣,係好香囊,伸出新藕般白細的手臂,任白玉香將襯袍套上。

待結絲絆時,雙手正碰到她隆如玉峰般的乳上,心弦為之猛地一顫,劃出一聲大響。忍不住拉過正在後麵抻拎衣裳的白玉香的一雙手來捂蓋在上麵,身子軟入白玉香的懷中,口中低聲道:“香姐姐,我什麼時候能這樣靠在他懷裏嗬?”

白玉香溫柔一笑,在林鳳凰的乳上使力揉了兩下,道:“也讓他這樣憐你嗎?”林鳳凰低頭吃吃笑著,道:“怕比這樣還多些。”白玉香笑著打她。

二人正鬧時,忽聽園中響起沉重腳步聲,奔得甚急。一個蒼老聲音喊:“小姐——”

林鳳凰聽出是老家人林安,忙推開白玉香,披了外衣來在窗前道:“我起了,有事嗎?”

林安跑得氣喘籲籲,道:“小姐——不好了——禦林軍——進府了——”林鳳凰一驚,道:“禦林軍?他們進府幹什麼?”

林安在樓下停住腳步,喘均一口氣後擺手道:“老爺——老爺遭難了,昨兒個夜裏驃騎營的兵就將府圍了。夫人怕驚擾小姐,不讓告訴小姐知道。老爺怕是——凶多吉少嗬——”林安雙手掩在臉上,哭出聲音來。

林鳳凰一張臉驚得慘白,怔怔地立在那裏,張了嘴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