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卿卿最堪憐(1 / 2)

到得門前,見紅燈下立的小丫頭正倚身在門框上打盹,圓團團的小臉上滿是倦色。

伸手在她鼻上輕刮,小丫頭一驚而醒,見了這身唬人的官服,嚇得慌忙跪倒叩頭,一疊聲地:“給官爺見禮,給官爺見禮。”

童牛兒拉起她道:“見什麼禮?是我嗬。”小丫頭待認出他來,才去了臉上的驚懼,長出一口氣,道:“怎是您嗬?嚇得我不輕。這身衣服穿在身上——真是——威風得緊。”

童牛兒自然聽得出她語中明似奉承,實是貶低的曲折意思,笑道:“是嗎?比披一張老虎皮還嚇人是不是?老虎吃人還吐骨頭,我穿上這身衣服,吃人便連骨頭都不吐了,是不是?”

小丫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童牛兒也笑,自懷中摸出一錠五兩左右的大銀遞與小丫頭,道:“去整治幾個好菜,帶一壺酒給我和你家姑娘吃,餘下歸你。”

小丫頭聽他如此說,才想起拉住他的袖子向一邊,看四下無人經過,壓低音聲道:“我家姑娘今日受欺負了。”

童牛兒一驚,蹙眉道:“誰欺她?”

小丫頭人兒雖小,鬼頭卻大,將賽天仙和何媽媽之間的衝突添油加醋地講說一遍。最後更添上一句至關重要的話:“何媽媽說昨兒個都因為我家姑娘挑撥,您才將那人給扔下樓去摔死。她早晚要把實情告訴官府,叫官府把您和我家姑娘捉了去殺頭。”

這句話若從別人口中講出,心思靈動的童牛兒自不會輕信。但他千想萬想,也不曾想到這個年齡稚弱的小丫頭竟會使借刀殺人的套路,立時信以為真,一股邪火直竄上頂門,將眼睛瞪起道:“她真活得不耐煩了麼?”轉身就想下樓。

想想不妥,來在賽天仙的房前推門而入。見賽天仙和一個幹屍老頭隔桌相對而坐,賽天仙唇邊那一縷血痕猶在,兩頰腫得好似剛出籠的饅頭,人象廟裏的木雕泥塑一般傻呆呆地,隻有淚水一雙雙從頰上滑落,將胸前的衣裳洇濕大片。

幹屍老頭捉著賽天仙的一隻手,似狗兒捧著一段骨頭,看著好不眼饞,直想與她再進一步。但賽天仙卻死也不肯讓,二人糾纏至今幾個時辰不分勝負。幹屍老頭欲火在胸,無處發泄,好不難熬。

正無可奈何,聽門上重重地猛響。轉頭看去,見自外麵走入一位身穿嶄新六品官服的瘦高青年。肅著的一張臉孔寒涼如水,雙眼中的目光尖利似劍,戳人心肺,瞧著膽寒。

賽天仙見童牛兒進來,抹一把臉上淚水,隻將嘴兒噘了噘,也不言語。

童牛兒不再懷疑小丫頭所言之實,隻是瞧著幹屍老頭坐在那裏有氣,冷冷地向他道:“你在這裏作甚?”

幹屍老頭癟著嘴結巴道:“我——我花了銀子——”

童牛兒不待他說完,邁步伸手,抓起他衣領向門外猛地一甩,高喝道:“還不快滾?”幹屍老頭心知得罪不起,一路跌跌撞撞地尋何媽媽理論去了。

童牛兒轉身欲要出門。賽天仙見了一躍撲上,抱住他哭道:“你要去哪裏?——人家想了你一整天——”

童牛兒將她搡到一邊,自顧向樓下走。

賽天仙追出門外,見他急急而行,以為自己惹他不痛快,這一去怕是再不會回頭,心中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忽地被寒風吹熄,不禁哭倒在木欄杆前。

小丫頭見了忙過來扶。

來在樓下的大廳裏,童牛兒飛起一腳將正在和客人打情罵俏的何媽媽踹倒在地,跨步騎在胯下,雙手齊揮,轉瞬間三十幾個嘴巴打下來,何媽媽已經滿眼金星,口鼻皆苦,腦殼裏似被塞入個大馬蜂窩,嗡嗡嚶嚶個不休。嘴裏隻顧得一個聲地尖叫:“牛兒爺爺饒命——牛兒爺爺饒命——”

廳中眾人瞬時大亂,紛紛要向外跑。

童牛兒霍地站起,自腰下抽出雪亮長刀指了眾人道:“哪個敢走?”

眾人見他鬼魅附體般的陰森臉孔,皆嚇得站住不敢動,膽兒小些的連雙腿都打起顫來。

童牛兒收回長刀抵在何媽媽頸下咬牙道:“你聽清楚,從今日起,賽天仙便是我童牛兒的人,我若見她倒一根毫毛,便剝下你的老皮蒙燈籠,記得嗎?”

何媽媽自覺皮肉疼痛,正有熱乎乎的鮮血緩慢流出,嚇得險些尿在當地,一連聲地應。

童牛兒這才起身,一把抓住何媽媽胸口的衣衫,將她肥大身軀提起,在她塗滿官粉的臉上又輕拍兩下。然後撣撣被弄皺的官服,拍拍雙手上粘的塵土,步履輕健地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