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王者皆無賴(1 / 2)

蔡公公也久在宮中當差,任事比胡公公還通透,轉瞬明白。也不聽胡公公笨口結舌的辯解,命人尋來烈酒給雷大郎灌下,先救他一條性命,然後抬著便走。

胡公公在後追著哀求,蔡公公豈肯理他?胡公公無奈隻好另想辦法。

蔡公公將雷大郎救治過來後,問他事情的經過。

雷大郎此時已經知道此事牽扯重大,隻好如實講述。隻略去小太常一節,推說自己嘴饞貪吃,皆飽腹中。

蔡公公聽罷微微一笑,命人將雷大郎所述撰寫成文,叫雷大郎簽過名字,押過手印,呈報給尚膳監的掌印太監知曉。

其實按宮中律例,雷大郎偷吃禦食,一樣是殺頭的死罪。蔡公公如此做已經將他和胡公公二人都送入了鬼門關裏去,到了奈何橋頭。

雷大郎不知,還道蔡公公要為他主持公道,懲辦胡公公虐己之罪,一力地禮謝人家。

蔡公公見了笑著不語,隻在心裏暗罵他愚癡。

但呈文報上多日,也不見掌印太監回複。

胡公公則仍在禦膳房中吆喝著逍遙,把握著食材庫府的鑰匙倒來賣去,自飽私囊,叫人瞧著有氣。

蔡公公倒也不奇怪,暗中遣人打聽後知道,原來胡公公向掌印太監使了一大筆銀子,叫掌印太監把事情壓下了,正合他所想。

蔡公公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把雷大郎叫到暗處道:“你恨不恨胡公公?”

雷大郎正是少年火性,豈能經得住他這一句逗問?想也不想,咬牙道:“自然是恨,又如何?”

蔡公公微笑道:“若恨他,我便給你機會,叫你自己殺他,可好?”

雷大郎自然最願意做這等快意恩仇的事,點頭應下。蔡公公見已將這把刀磨得鋒利,好不得意,以為胡公公的死期就該在這幾日裏。

小太常多時不見雷大郎,心裏掛念。輾轉打聽,才知他為叫自己解一口饞,竟受盡虐害,惹下殺身之禍,不禁嚇得呆傻。

然後想著求人解救。但把腦袋想破,也不知哪個能。

這皇宮之中人雖眾多,但等級森嚴,叫人情分外地冷漠。和自己熟悉的不過是如自己一般的小太監、小宮女之類,自保尚且艱難,哪有一個能和掌權握勢者說上話的?想要尋人幫雷大郎解除困厄之危,無異於沙裏舀水,癡人說夢。

無奈急得整日嗚嗚咽咽地哭,把一掛柔腸揉得粉碎。暗暗發誓若雷大郎的死訊傳來,自己必也不肯苟活,隨他到那世做夫妻去。

卻不想雷大郎自蔡公公那裏偷偷跑出來尋她。

小太常見了抱住大哭。待聽聞雷大郎講述經過後,嚇得斂淚道:“怎地傻?若殺了胡公公,你卻向哪裏逃?還不是要死?為他送命值得嗎?再說你要是有長短——我依靠誰去?——”

雷大郎本就不笨,經她一語點破,立時清醒,才看清蔡公公為自己布下的陷阱之深。

可若不按他說的做,他必要追究自己偷吃禦食之事,自己一樣是個死。

此時事逼至此,如站立在揚子江心,前後滔滔,無路可退,一時倒沒了主意。

雷大郎知道自己被閹之後,已大異於常人。放眼天下雖然廣大,但除了這皇宮之中,卻再沒有可容自己立身踏足之地。是以自己若想求活,唯有在這裏和這群外披人皮、內裏虎狼的獸類掙紮周旋,才有自己發達的一天。

這樣想著,把牙緊咬,暗暗地拿定一個主意。

小太常不知他心思,還道他要逃離,撲入他懷裏抱緊哭道:“帶我走吧——你到哪裏我便到哪裏——我伺候你一輩子——”

雷大郎搖動她的身體道:“休說癡話,我哪兒也不去。”

小太常忍淚抬頭道:“可——眼下這一關怎麼過呀?”雷大郎心中有了計較,不再慌亂,微微一笑,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擔心。”

這一夜雷大郎早早睡下,但耳朵卻始終聽著外麵動靜。

待二更敲過,慢慢起身穿戴整齊,悄悄摸下地,掀開窗戶。見從昨日入夜開始下的大雪已停,正是最好時機。

翻身出去,腳卻不沾地麵,而是將常年放在窗沿上支窗的兩根木棍抓在手裏,以此做腳,頭倒向下朝不遠處蔡公公住的小樓行去。

皇宮中初更便宵禁,一切人等不準通行,否則按圖謀不軌的重罪論處。是以蔡公公權勢雖大,夜裏也隻能乖乖地睡在自己的榻上,不敢肆意妄為。

但他日裏無事,精神旺盛,夜晚自然無法安眠,便糾集同院中的幾個小太監以支骰子賭酒為樂。此時各個玩性正濃,鬧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