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死裏得活易(1 / 2)

童牛兒早在東廠朱雀營的廳堂之中等候多時。正不耐煩,以為便死也該痛快些才暢快。

隨傳令之人來在雷怒海的大堂外,一路報號走入。見雷怒海雙臂緊攏,擰眉低頭看他。旁邊方威正陰惻惻地笑著,笑容裏滿是殺機。

杜天橫斜簽在下首的椅上,手中捧著一卷書,眼睛卻覷向童牛兒,其中寒涼猶盛,恨他不死的意思寫得昭彰。

雷怒海看他片刻,將那片紙頭丟下。童牛兒拾起瞧過一遍,除去自己的名字外,餘下的多不識得。努力半晌,卻仍不能將一個個墨字串聯成句,自然也就不明白其中意思。

但他何等機靈,見下麵鈐著一方朱漆大印,以為必是通報自己領兵士射殺團丁之事的官文無疑,當下舉過頭頂道:“大人必是要屬下解釋其中緣由。”

雷怒海哼過一聲,冷冷地道:“不錯。”

童牛兒咽下一口唾沫,艱難地斟酌著道:“是五將軍吩咐屬下說有一群流寇潛入京中,欲對雷大人您的府邸不軌,要我帶領人馬捉拿。屬下以為這群人若不殺盡,來日必還要對大人不利。為了大人的安危,屬下命令盡殺之。”

雷怒海和杜天橫、方威等人千想萬想,也不曾想童牛兒會說出如此無邪的一套托詞,都驚得怔住。

方威尤甚,險些跌個跟鬥,一口氣憋在胸裏喘不均勻,不住地咳嗽。

雷怒海愕然半晌才道:“若雪——怎地不曾和我說起?”

童牛兒稟道:“想來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稟報大人知曉吧。”

雷怒海自然不肯信,吩咐道:“去將若雪叫來。”

銀若雪在營中領人馬操練武藝,正一人獨鬥四個,戰得熱鬧。忽被打斷,好不掃興。聽聞是雷怒海喚她,無奈隻得前往。

進入大堂,見童牛兒在下麵跪著,腦袋垂到褲襠裏,便明白幾分。給父親請過安,和杜天橫打過招呼,白了方威一眼後在一旁垂手侍立。

她二人自從上次鬧僵後至今沒有緩和。方威見自己離銀若雪愈遠,心中不甘。可無奈他卻不擅童牛兒那套舍棄臉皮哄慰女人的手段,隻能暗自憋氣苦惱。

今見銀若雪又拿白眼仁向他,倒比心上插刀還痛。隻覺得有說不出的委屈,將嘴癟了癟,似要哭出來了。

杜天橫在側看見,以為小兒無誌,竟被個女人弄得顛倒不堪,臉上現出不屑神色。

雷怒海見銀若雪烏黑長發盤在頭頂,粉嫩臉上潮紅殷然,一雙大眼睛星子般晶瑩閃爍。雪白的劍袖對襟長袍素繡四邊,罩在挺拔身體上更顯得英姿颯爽,勁氣迫人,看得好不喜歡。以為自己有女如此,也堪稱傲。

銀若雪久不聞父親聲音,奇道:“爹,你喚我來為什麼事?”

雷怒海溫柔聲音道:“若雪,童牛兒說他昨晚得你吩咐截殺了一批流寇,可有此事?”

杜天橫聽罷此問不禁暗自咬牙,心中道:雷怒海這老兒昏了頭嗎?便算是童牛兒信口胡謅,將若雪推在前麵抵擋,可你如此詢問豈不是將事情盡都交到若雪手裏,等著她決斷嗎?銀若雪被童牛兒哄得就差睡在一起了,豈能不向著他說話?看來今日又叫童牛兒這小兒落個大便宜。

其實銀若雪因著那夜童牛兒喝醉後賭氣胡言亂語,拿林鳳凰與白玉香和她相比,叫她打翻滿心的陳年老醋;又見他偷取胡森寫與自己的書信,並將其射殺,斷了自己信報的來路,心裏好不惱恨。以為這小兒太過張狂,應好好予以懲戒才是。

正巧今日是個機會,原不想為他抵擋,叫父親重重地責罰他一頓。

可見到有方威在場,銀若雪卻又臨時改變主意。遲疑片刻,點頭道:“不錯,是我叫他去的。”

這一句聽在童牛兒的耳中不啻於天降福音,祥瑞臨體,讓他暗舒長氣,以為一場殺身的大禍終於化解;可聽在方威和杜天橫的耳裏卻似鋼針穿通,直透腦髓,叫他倆個說不出的懊喪,臉麵灰成土色。

雷怒海也覺得自己問得唐突,想不明白今日怎地昏聵到這般?可女兒已如此回答,無法逆轉,無奈隻得補上一句:“可你知不知那領頭的是魏忠賢魏大人的幹孫兒?”

銀若雪佯作驚訝,道:“是嗎?怎地如此巧?他在那裏作什麼?”轉過眼珠,道:“魏大人的幹孫兒有四十個之多,也不差這一個,死就死了吧。爹爹您麻煩魏大人再認一個補上個缺,湊足四十個不就行了?不然數起來怕不痛快。”

雷怒海聽她說得輕描淡寫,好不輕鬆,卻不覺得可惱。隻微微一笑,擺手道:“好了,這個不需你操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