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善惡難分明(1 / 2)

古良城雖然不甚大,但卻傍山而建,地勢險絕。加上城牆高而厚,有一條寬約五丈多的護城河水圍繞奔流,可當得起‘易守難攻’這四個字。叫童牛兒遠遠地見了也暗暗驚訝,以為要攻打起來怕極艱難,若不折損大批兵士定攻不下來。

把挑在肩頭的竹扁擔歇下,慢慢揉著壓得巨痛的骨肉,才發現以前被饑寒困厄折磨得粗糙的身體經過這長時間的頤養,已經變得嬌嫩起來。

這副擔子不過四十幾斤,隻挑出兩裏多路就把肩頭壓得不堪承受,若在以前說來豈不是笑話?

在小徑旁的大山石上坐下喘均勻一口氣,眼望被半陰烏雲籠罩的古良城參差不齊的模糊輪廓,在心裏轉著混入其中的主意。

堪堪離城門還有裏多遠。

童牛兒又把挑子換過一次肩,正在下山的小徑上收腳不住地往下奔。不提防從兩旁的樹林裏忽地躥出幾個人,冷不丁大喝一聲。

因為來得突然,把童牛兒驚得連他們喊什麼都沒聽清,隻拚力刹住衝前的腳步。卻用力過猛,一跤跌倒在地上,痛得他眉眼歪斜,口裏不住地哎呀呻吟,叫喚個不停,但其中多半意思是裝出來的。

那幾名手拿刀槍的青壯漢子見倒在地上這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模樣不堪。尤其咧開嘴裏的一口大黃牙突兀外支,好不醒目,看著惡心。翻轉的兩隻竹筐裏扣在地上的都是紅薯、甘蔗一類不起眼的吃食,並無其他。

前麵一名漢子轉頭對後麵人責備道:“都是窮苦人,何必嚇他?好不可憐——”一邊說,走過來伸手向童牛兒。

童牛兒把口眼歪斜得更加厲害,直痛得眼淚鼻涕直下,擺手道:“我的腰——不成了——”

青壯漢子們本都是好人家的兒女,素日隻靠種田過活。沒有見識過什麼誆騙手段,也不曾養下為惡的習慣,心性還都良善單純。見童牛兒如此表演,皆都信以為真,相互望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前那人低身向他道:“大哥,我等也是無心,卻不想驚你到這樣——走不了路了嗎?”一邊伸出雙手奮力將童牛兒抱起。

童牛兒一邊大聲呻吟呼痛,一邊把雙手皆都攀上這人的脖頸,將身體一點不剩地吊在他的上麵。

這人見他果然傷得不輕,無奈隻好架住倒向自己的童牛兒,道:“如此可好些?我便送你進城吧,你去哪家?”不待童牛兒回答,又轉頭向後麵的人道:“把他的擔子挑著——”

一路之上不斷有藏在暗處的哨卡現身和這漢子對暗號、打招呼,顯然熟識非常。

童牛兒見了暗道危險,沒想到一路之上戒備如此森嚴。以為若不是借這個漢子的掩護,自己編造的那點謊言若說過這多遍後恐要被識破。就算不能被捉,至少這古良城自己怕是進不去。

青壯漢子一路上偶爾問幾句童牛兒閑語。童牛兒因為不知該如何回答,都用呻吟聲遮掩過去。青壯漢子隻以為他痛得厲害,也不起疑,還軟語安慰。

待進了古良那闊大的城門,穿過有百多名漢子守把盤查的人群,童牛兒暗出一口長氣,以為好不容易。

青壯漢子倒認真,一直把童牛兒攙扶到一家掛著‘懸壺濟世’葫蘆幌兒,揚著寫有‘祖傳秘方跌打損傷’掛旗的藥店門口才歇下。

喚出裏麵的夥計交與後,從懷裏掏出幾分碎銀子遞過去充作醫酬。夥計推托一番後和童牛兒一並接過,都弄入店裏交給掌櫃的。

青壯漢子也不囉嗦,見一切妥當,轉身和為童牛兒挑擔子的忙去了。

童牛兒斜倚在椅子上,任憑那名老中醫為他推拿,但呻吟聲卻小了。隻因一路叫喚著過來,口裏早已幹得連唾沫都不剩,想喊得大聲些也不能。

老中醫手段了得,隻一上手便知童牛兒的骨肉都無甚大礙,恐怕是筋絡抻到了。去一邊洗過手,然後開下一張方子,叫夥計抓好五副藥,親自提著遞與童牛兒。道:“每日一副,慢火煎熬三碗水,剩一碗時空腹喝下。若不見好再過來。”童牛兒諾諾謝著接過,用畏縮不堪的眼神怯怯地望著老中醫。

老中醫見他如此,也甚憐惜,道:“能回得家去嗎?這幾日就不要下地勞作了,歇息歇息吧。”

童牛兒掙紮起來,也不答話,隻是點頭。然後歪斜著腳步,拖著身體移到竹擔子的跟前指著道:“這個——我家孩兒——來取——”

老中醫明白他意思,點頭道:“且先放著,去吧。”

童牛兒慢慢走出藥店,聽身後的老中醫正輕聲問旁邊的夥計:“誰家的?怎地沒見過?”夥計瞎猜道:“城南老金家的老二吧?看那口大黃牙倒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