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若雪自目送那名錦衣衛懷抱彩球走入春香院的樓門那一刻起,便莫名地煩躁起來。
正想著林猛怕就要現身,忽聽身後人群哄鬧成一團。有聲音驚呼道:“不好了,城西失火了。”
銀若雪自椅上站起,仰首遠眺,見西北方的天空果然紅彤彤的一片。轉頭問身側的錦衣衛:“那是什麼地方?”
錦衣衛沉吟道:“看方位該是天字牢營方向。”銀若雪一驚之後隨即淡定,重回椅上坐下。
可剛端茶盞,聽身旁有人道:“五弟,天字牢營失火了。”銀若雪轉頭見是五龍將軍的二將軍,本在附近埋伏的申寧,忙回道:“二哥休慌,我料這火必是林猛放的,隻為要引開我們,好救他妹妹。”
申寧年紀雖長,但頭大無腦,生性粗魯莽撞,好逞匹夫之勇,卻最聽銀若雪言語。點頭應過一聲,轉身沒入漸散人群去了。
其實銀若雪心中也是沒底,不知林猛這一招是實是虛。
正低頭咬唇思量時,聽來路上馬蹄聲響得急迫,有人高叫道:“五將軍——不好了——有人在天字牢營劫獄——”
銀若雪驚得站起,看清來人正是方威屬下,奉命暗守天字牢營的錦衣衛。急道:“四將軍呢?他不是在嗎?”
那人不待馬匹停穩,一躍而下,喘著粗氣道:“有一百多人——各個武功高強——弟兄們抵不住——四將軍脫身不得——帶頭的就是那個——林猛——”
銀若雪才恍然明白原來林猛救父是真,而自己妹妹的貞操清白隻得犧牲了,不禁咬牙暗恨。向身側錦衣衛道:“放火箭,召集所有人馬速往天字牢營救援,休教林猛逃掉。”
那錦衣衛應過一聲,摘下背上的朱漆硬胎大弓,搭上一隻綁有煙花的長箭,有人舉燭點燃引信。
火箭升空後,隨著一聲脆響,在天空炸開一朵金黃色的火球,映在暗黑的夜空之中尤顯燦爛。漫天金星如雨飛落,隨即湮滅。
銀若雪手提金槍,翻身上馬,第一個衝出,徑向天字牢營方向奔去。
林猛和一百多名黃堅老營帳下死士今兒上午便易裝改容,分散混入京城裏,在各處暗伏等待。
直到天色向晚,時交初更,眾人才換好衣服,手提水桶木盆,懷藏利刃向天字牢營左近集結。
與牢營一牆之隔便是草料場,裏麵垛著百十幾堆牢營喂馬的草料和冬日燒用的柴炭。林猛領十幾名機警之士先衝入草料場,將手中所提魚油潑在柴草之上,一把火扔過去。
此季西風正烈,那柴草被秋日驕陽暴曬多時,正幹爽。隻聽“轟”的一聲響,火焰衝起丈高,轉瞬間偌大草料場淹入一片火海之中。
此處因不是什麼重要地方,守衛兵士甚少,怎來得及救援?隻能把鳴警的銅鑼敲到震天般響,招引四圍眾人來救。
將草料場和天字牢營隔開的石牆築得本高,隻為防火防盜。奈何此季風大,稻草又輕,被吹過高牆,送落在天字牢營倚牆而建的馬廄棚頂。上鋪茅草立時被引燃,烈焰升騰而起,片刻便燒到下麵。廄內栓養的數十匹軍馬立時驚炸,嘶鳴之聲響成一片。
天子死牢本是重地,規矩嚴格。
眾兵士眼看一牆之隔的草料場起火,但不得命令,不敢擅自去救。
方威肩扛銀戟,早在院中站立觀看,因不明起火原因,無法判斷。正迷惑時,見牢營內也燃燒起來,忙呼喝眾兵士去救,但吩咐眾錦衣衛嚴陣以待,防備有詐。
營中值守的禦林軍雖有百人之眾,但大火借著南風蔓延翻卷,已成燎原之勢,怎救得過來?片刻之後,不但馬廄燒塌,連值守營房也被連累起火。
這火若燒過營房,必點燃關押囚犯的牢房。方威見形勢有危,無奈隻得指揮眾錦衣衛一起救火。
可此時火點已多,火勢又猛,憑這百幾十號人怎救得滅?隻見烈焰飛騰,火光衝天,數丈以外灼人肌膚。燃燒的茅草隨風亂飛,如散落漫天的流螢一樣燦爛。椽檁木料被燒得嗶嚗作響,似過年放起鞭炮一般熱鬧。隻聽轟隆一聲響,先燃燒的十幾間營房屋頂塌落下去。
方威見火勢愈大,已難控製,再過片刻,必要燒到關押囚犯的牢房。若將其中重犯燒死一個,上麵追究下來,自己萬難脫得幹係,無奈隻得命人鳴鑼示警求救。
鑼聲剛敲幾響,已見從外麵衝入百十幾名身穿禦林軍服飾的大漢,各個手中端盆提桶向這邊奔來。盆桶之內清水蕩漾,撒潑得四處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