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青樓之中居住日久,耳聞目染皆是男歡女愛的勾當,已不拿這類事當正經,相互間鬥口的言語倒比尋常婦人還少遮掩。
林鳳凰將自己托婆婆向童牛兒所說的言語向白玉香講述一遍,白玉香聽罷半晌無語。林鳳凰低聲道:“你說他怎地不肯?”
白玉香道:“童大人外表看似無賴,其實內裏最是嫉惡如仇的品行。我看得出,他心裏最疼愛你不過。但此時你在難中,他若趁機占你清白,奪你貞操,怕會得下不義之名,怎會肯?”
林鳳凰道:“可我哥哥怎地就肯?”白玉香一時語塞,片刻後低聲笑道:“是我想得厲害。”林鳳凰也笑。
片刻後道:“我哥哥可說起以後如何打算?”白玉香道:“還能如何?自然是救我倆個逃離這裏,尋個官府和東廠找不見的地方隱居起來,了此殘生罷。”
林鳳凰卻咬牙道:“魏忠賢和雷怒海這兩個陰人將我們兩家害得如此之慘,便完了嗎?”白玉香沉吟道:“就像童大人所說,且待機會,徐徐圖之。”
童牛兒聽聞銀若雪在天字牢營一戰中落馬受傷,心中甚覺疼惜。置千金購下幾樣稀奇的玩意提了來看。
剛到雷府門前,正看見四將軍方威一瘸一拐地從裏麵走出來。童牛兒對他本恨,今見其受傷,心中甚覺舒暢。
他卻不知方威在天字牢營一戰中隻傷在肩頭,屁股的傷卻得自雷怒海。
原來雷怒海聽聞林猛帶人將其父林水清救走,好不惱怒,把五龍將軍皆傳入東廠。
但見女兒受傷甚重,不舍處罰,溫言安撫一番。雖知責任在她,卻遷怒於方威,將他罵個狗血淋頭之後仍不解氣,又賞他四十軍棍,把方威打得屁股開花,骨肉離縫。
方威心裏自然明白,雷怒海如此動怒的原因其實主要還是為著自己曾將童牛兒送入詔獄之中,險些把銀若雪牽累。而童牛兒卻不知怎地,不但毫發未損地還陽歸來,還得下一千兩白銀的賞賜;自己卻是偷雞不成,反失一把米,是以才有今日這頓狠打。
方威心裏雖覺委屈,口中卻不敢吐一字怨語。也不敢惱恨雷怒海,隻把所有的惡帳都算在童牛兒的頭上,咬著牙想著且等來日尋機會報複。
杜天橫、申寧、董霸等人見雷怒海真的怒了,各個自危,噤若寒蟬,沒一個有膽色敢站出來為方威求情的。
銀若雪在側抱臂而觀,心中暗笑,以為如此甚消心頭之恨。
散堂後,方威自覺委屈,隨銀若雪入府來討人情,他卻忘了這雌兒是怎樣脾氣。二人沒說上三句話,銀若雪便將案上的翡翠筆洗、端溪硯台、綠玉筆架一樣樣丟過來打他,口中喝罵不止,方威無奈隻得悻悻而退。
待出府門,見童牛兒騎馬在不遠處站立,正嘴角噙笑向他望著,麵有幸災樂禍之色。
方威滿腹怨憤之氣立時找到發泄地方,抬手指了童牛兒大罵道:“豬狗小兒,虧了我當日抬舉你,竟是瞎了眼睛。你怎地敢登雷公公的府邸?這裏豈是你這賤人踏足之地?還不快滾?”
童牛兒卻不惱,微笑著道:“四將軍怎地粗魯?你抬舉過我,我正思狠狠地報答你。來日方長,我童牛兒豈會叫你失望?五將軍有傷在身,我豈能不過來看望?四將軍還是稍息怒氣,回去好好養傷要緊。餘下的,以後計較不遲。”
童牛兒從小在街市與人鬥口罵架慣了,練就得牙尖嘴利、口大舌長,便十個婦人也不及他一個厲害,就是青樓中的媽媽們都懼他。他這一番話軟中帶硬,叫方威找不到借口繼續。
方威自是知曉雷府門前不是自己撒野逞威之地,見童牛兒不為所激,隻得氣哼哼地去了。
童牛兒推開繡樓上銀若雪所居房門時,不禁嚇了一跳。隻見白線絨毯上碎瓷斷玉迸濺,黑水白湯四流,一片狼藉不堪。
抬頭見銀若雪在紫蘿香帳裏倚枕高臥,雙目緊閉,胸脯起伏,氣仍不平。
銀若雪聽得門響,以為方威回轉,想也不想,隨手抓起床邊小幾上的鎏金燭台就要拋過。童牛兒見了忙雙手護頭,口中叫道:“五將軍休怒,是我嗬——”
銀若雪聽聲音有異,睜眼望過後,重又閉起。道:“你來作什麼?找打嗎?”童牛兒將嘴一咧,暗想:今兒來得倒不是時候。嘿嘿,方威那鳥人卻遜,竟被打罵出去,窩囊廢。且看我童牛兒手段,定能哄翻她,還需占些便宜才算,方顯能為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