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牛兒點頭應下,心中已生暗恨,想到:看來這梁濟寺中的僧人確是惡類,已在此地為患。今日被我遇著,定要想辦法鏟除掉他們。
另一人也叮囑他幾句,並將身上所剩幹糧解下給他,道:“此地離梁濟寺尚有一天多的路程,留著吃吧。”童牛兒見皆是肉脯,暗暗歡喜,執禮相謝。
二人走出不遠,稍長那人又返身回來,拉了童牛兒道:“你這孩兒也真命苦,還這般癡心。唉,倒是難得。我告訴你個法子,你看。”手指劍閣道:“那裏麵住著一群人,其中有個叫翁九和的,人稱飛天神龍,是個講理的人。你且去求求他看,他若肯幫你,你媳婦或許還能回來個完整的屍首,別抱好念頭。”在童牛兒的肩頭拍拍,轉身去了。
直走到夕陽落山,也沒有望見梁濟寺的山牆。
這山路雖不甚陡峭,但曲折迂回,如羊腸盤繞,卻也累人。童牛兒看天色近晚,無奈隻得選個背風的草窠,扯些幹草鋪墊在身下。就著肉脯吃過大餅,然後和衣而臥。
想著這一夜不見自己回轉,銀若雪必要牽掛,心中甚覺不忍。但念頭剛起,困意襲來,便朦朧睡去。
可連夢還不及做,已聽到一片喧嘩之聲在耳邊響起。睜眼迷糊片刻,立身尋找,才見距自己數丈遠的小路上正行來一群人,約十五、六個,手中都舉著火把,火光照耀下可見當頭的正是個和尚。
那和尚頭顱甚大,青色腦皮反映著火光,隱約可見上麵顆顆黑淤的戒痕。後麵跟隨的都是青壯男子,衣飾不同,走得也慢。眾人在說著什麼,正到熱鬧的地方。童牛兒側耳細聽,不過幾句,已大致明白,原來他們是要投到梁濟寺去當和尚入夥的。
童牛兒心中一動,忙自草窠中竄出,手腳輕悄地在後相隨,偷聽眾人言語。片刻後已知這些人來自不同地方,相互皆不熟識。膽子愈大,一點點向前麵靠攏。待走出七、八裏後,已緊跟在那領頭和尚的後麵。
童牛兒已知和尚法號覺能,到這梁濟寺入夥也不過半年左右,原是廚下的火頭師傅。說話顛三倒四,隻是個混吃摸喝的小角色,也不看在眼裏,和眾人一起拿話逗他。
這和尚卻傻,生怕大夥將他小瞧,亟不可待地將所知事情和盤托出,一一道來。童牛兒才知梁濟寺中僧人所為之惡竟比自己相像還要猖獗,幾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心裏恨得愈加地狠。向覺能道:“你們殺這多人,官府不管嗎?”
覺能哈哈大笑,道:“小老弟,官老爺隻要拿到銀子,他怎舍得管你?把你管死,誰去孝敬他?豈不是自斷財路?從來官匪皆是一家,官要護匪,匪要養官,千古如此嗬。”
這和尚本是癡愚之人,不懂什麼道理。這般言語原是聽來的,今日正好學舌賣弄一番,深覺得意,卻不想他幾句話已把這縣治中的大小官員皆都賣了。
童牛兒自小在市井間混跡,對官匪互養,共通為患這類事並不覺得稀奇。隻是猖獗到如此程度,用如此血腥手段斂財卻少見,甚覺吃驚。向覺能道:“那一村子的人都殺光了?”
覺能將手一擺,道:“不屑說人,便是雞鴨都不剩個活的。你道都怎樣了?都被我們煮著吃掉了。哈——”他自覺這一語說得有味,先就大笑起來。
跟隨眾人多數是良家子弟,不曾做過惡事,心腸沒他狠毒,倒都笑不出。童牛兒裝傻追問道:“大師不是出家人嗎?怎地還吃雞鴨?”
覺能將嘴一撇,道:“什麼出家人?天底下哪有真正的出家人?不過是用來騙人的掩護罷了,你倒當真?”
童牛兒又問:“搶了多少金銀?”覺能道:“窮鄉僻壤之地,能有多少?攏共不過幾十兩罷了。”童牛兒皺眉道:“隻這點金銀又何苦要殺那麼多人?”後麵跟隨眾人也有同感,皆作此問。
覺能扭臉慍道:“殺便殺了,哪有什麼道理?大爺我殺人隻圖個痛快而已。”童牛兒暗自咬牙,恨不能抽出腰間的斧子立地便將他劈成兩半,以消胸間忿氣。後麵跟隨眾人雖多數默默不語,卻也有幾個拍手叫好附和。
童牛兒又問道:“我們若參與其中,一次可分多少金銀?”覺能道:“我們這裏最公平不過,你搶掠得多,分的便多;搶掠的少,分的便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