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若雪初嚐離別滋味,心內痛如刀割,忍不住落下淚來。執了童牛兒的手不舍,萬般叮嚀。童牛兒卻嫌她囉嗦,顯得好不耐煩。
端木蕊也辭別二老,欲回劍閣與四俠覆信。二人相攜同行,自鬆林內轉出。雖各奔異地,但有三十幾裏路可搭伴。
走出片刻,童牛兒光著一顆青亮亮的禿頭,初升陽光照耀下泛起油光一片。端木蕊瞧著有趣,終忍不住笑出。
童牛兒仍惦記著她腰下那柄逆龍寶刀,同時也覺得這孩兒天性純淨,有心逗弄,道:“休笑,看我將你頭發剃了,叫你和我一個模樣難看。”
端木蕊雖是女兒之身,但天性豪爽,膽氣頗壯,道:“你敢,看我不將你的爪子剁了。”
童牛兒自小在青樓混跡,與女人逗趣慣了,禁忌甚少,任什麼都不顧及。聽端木蕊如此說,“啊呀”叫了一聲,張著雙手佯裝要撲過,道:“看我敢不敢?我倒要瞧瞧你如何——”
他話未說完,端木蕊已跟身上前,一腳向他腹下踢來。
童牛兒武功本弱,又不及防,被踢個正著,“哎喲”叫了一聲,手捂腹下倒在地上,惹得端木蕊掩口而笑。
童牛兒何等尖銳性格,豈肯甘受人欺?立時叫得震天般響,似乎肝膽皆破,腸穿腹爛了一般。
端木蕊心地本實,又不曾受過人欺,毫無處世經驗。見童牛兒如此大聲呼痛,立時信以為真,斂笑道:“怎麼了?傷得重嗎?”上前來看。
童牛兒見連銀若雪都騙不倒的招數卻把她唬住,心中暗笑。口裏道:“痛——痛得厲害——”
他後兩個字不待出口,見一雙粉緞帛靴已在眼下,便伸雙手使力一摟,正摟在端木蕊的雙腿之上。
端木蕊不防他有詐,忽失重心,向後疾仰,摔倒在地。正要掙紮,童牛兒已一躍撲上,雙拳齊出,打得端木蕊眼前金星亂冒,紅光飛舞。
她卻不知童牛兒下如此重手,隻為她腰間的逆龍寶刀。
童牛兒以為憑她一個女孩兒家受下這兩拳必就怕了,定要討饒。誰知端木蕊是男兒性格,什麼話都肯說,就是不肯說個‘服’字,拚力與他掙紮。二人在草地上翻滾撲跌,扭打成一團,竟是半斤八兩,一時間誰也勝不得誰。
直滾出七、八丈遠,忽覺身下一軟,聽得喀嗤數響,二人直墜下去,原來竟掉入當地獵戶挖下捕獸的陷阱中。
那陷阱深有近丈,下麵倒插幾十根尖頭銳利的竹簽。
當時童牛兒正在上麵,他反應卻快,忙張開手腳撐住四壁。端木蕊畢竟是女孩兒,遇急則慌本是天性,將四肢緊緊盤在童牛兒身上,口中尖叫個不停。
童牛兒手足上的力量本弱,如果隻他自己還可勉力支撐,但有端木蕊墜著卻連一會也不能,憋漲了臉孔咬牙道:“下麵——有竹簽——快——想辦法——我撐——不住了——”
端木蕊扭頭下視,也駭得不輕。但她自幼習武,膽色倒比尋常女孩兒家強些。轉念已有主意,翻出左手將腰間的逆龍寶刀豎起,以為憑此可支撐身體避開竹簽。
剛準備下,童牛兒手腳卻失了力氣,二人猛地墜落。端木蕊將刀先遞出,撥翻幾根竹簽,然後拚力下拄,想停住身體,這一招果然奏效。
她正高興,忽覺身上受下重重一壓,原來是童牛兒幾經掙紮後終於掉下,摔在她身上。
端木蕊輕叫一聲,倏覺胸前一痛,低頭看時,見一根竹簽正刺入上胸稍左,殷紅鮮血已順簽流下。
童牛兒不知端木蕊受傷,用腳踢倒身旁竹簽後站起,道:“好險好險。”抬頭望望坑沿,覺得一躍就可躍上。轉頭見端木蕊仍趴在那裏,奇道:“還不起來?”伸手相拉。
待端木蕊站起,才驚見她胸上插有一根竹簽已被鮮血染透。端木蕊雙眼緊閉,正自忍痛。
童牛兒嚇了一跳,忙扶她坐下,穩住竹簽後猛地拔出。見入肉近寸,若再稍深,怕就要傷到要害。
童牛兒抹去額上汗水,道:“痛不痛?”端木蕊慢慢吐出一口氣,道:“你刺一下不就知道了?”
童牛兒咧嘴一笑,蹲身道:“來,騎上來,我馱你上去。”端木蕊見了不禁怔住。
古時男女尊卑有別,差異嚴格,任一個男子皆不願叫女人騎在胯下,以為如此必受晦氣。端木蕊自小受此教育,自然深以為戒,連想都不敢想。
她卻不知童牛兒真是討飯的出身,在市井間長大,女人的襠下也不知鑽過多少次了,早不以為忌。見端木蕊愣在那裏,急道:“還不快些?傷口流血呢,想送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