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進房中,唐婉蓮先就哭出,撲過抱了童牛兒道:“真怕你——平安回來就好。”童牛兒軟語哄慰片刻,自懷內摸出一封信來交與她。
唐婉蓮展開看時,見是父親唐叔德所書,其中言語間對童牛兒多有讚譽。唐婉蓮見爹爹滿意,抿唇竊笑,心下甚覺甜蜜。
童牛兒看著奇怪,道:“你笑什麼?”唐婉蓮羞紅雙頰,低頭道:“爹爹說我——有眼光,為他挑了個——好女婿。”
童牛兒忙擺手道:“不算的、不算的。唐小姐,我配不上你,你待來日另尋佳偶吧。”唐婉蓮聽他又拒自己,心中委屈。但此事不好強辯,隻有暗自垂淚。
童牛兒自坐一旁,暗想:便是若雪那脾氣又豈能容你在側與她爭夫?怕不一槍把你挑了才怪。唉,天仙遭受的我終不能讓你也受一次。”
想著這一半日戰事就起,到時刀槍齊舉,血肉紛飛,人人自危,怕沒有人會在意管顧林鳳凰的死活,需提前將她尋到救出才好。童牛兒見寺中抽調人手準備進攻寶馬鎮,正是趁亂之時,便四下尋找關押林鳳凰的所在。
淩晨天剛初曉,他推門出房,悄悄繞過巡夜的崗哨,穿過五層院子,向後山摸去。
翠屏峰山勢嵯峨,峰穀回環,地勢外看平平無奇,其實內裏複雜險峻。梁濟寺便依山勢建在一個回凹的山懷之中,三麵臨壁,易守難攻。在寺後有一片甚大的空曠之地,方圓足有二十幾畝,築有大大小小數百個磚塔、石塔,是寺中高僧圓寂埋骨之處。
梁濟寺曆時本遠,已經千年。但因為名聲不顯,不為世人所知,是以香火不盛,隻算是小僧小寺的規模。寺中原也都是吃齋念佛、一心向善修行的正經僧人。
直到天竺武僧通明大師落身其中,極力倡導武學,不想竟招惹來大批心術歪斜的江湖人物投身到門下。
通明大師武功雖然精妙絕倫,與人情事故卻一竅不通。他心性純如孩童,不辨善惡,任人欺騙,隻數年間便把好端端一座佛家淨地變成陽間屠場,他卻被蒙在鼓裏,惘然不知。
但寺經千年百代,代代皆有得道的高僧坐化圓寂。按佛家的規矩,照其生前功績的大小和聲名彰顯的程度建塔埋骨,累時至今,已建了幾百座塔,漸成規模。
但童牛兒卻早聽寺中僧人暗地裏議論,說那塔有幾座是空心的,裏麵不埋佛骨,專藏金銀珠寶。更有人傳有的裏麵藏有女人,以供悟塵悟空等人背著悟明和尚偷偷淫樂。
童牛兒聽此言語入耳,先就想到林鳳凰怕就被藏在其中,是以第一個去處便選了這裏。
待鑽入塔林,倒被嚇了一跳,不曾想到骨塔竟如此之多。一座座磚塔、石塔看過,卻不見一個是空的。
他尋來尋去,來在一座白石疊砌,堆棱鼓簷的九層高塔前。見這塔甚少風吹雨打的痕跡,顯是近幾十年裏新建的。轉到後麵,有一扇石門半掩,四外沙土打掃的幹淨,顯然有人常來常往。
童牛兒心中忽地一喜,以為終於找到關押林鳳凰的所在。想著裏麵必要有僧人守衛,將腰間僧衣下掩著的短刀抽出握緊背在身後,輕推石門。
石門雖重,卻開得悄無聲息。童牛兒先將短刀伸出,向裏揮了兩下,諦聽片刻,卻不聞一點動靜。心中奇怪,探頭張望,待看清裏麵,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石塔裏空間狹小,洞無一物。隻在當地有個入口,有一段石階折轉彎曲,沉入下麵,顯然有個地宮在。
童牛兒悄步走入塔內,向地宮入口裏探視片刻,看不出所以。將短刀舉在身前,緩步走下石階。石階寬不足尺,回環向下,所構空間促狹。想著馬上就能見到林鳳凰燦如春花般明豔的容顏,童牛兒心中一陣狂喜。
可緣石階下到裏麵,見是一個空曠石室,四下寬敞,空蕩無物。隻在地當中有一個甚大的蒲團,蒲團上跌坐著一名蒼老僧人。
老僧枯似敗葉般的麵孔在身旁一盞亮如蠶豆樣大的油燈光芒照耀下顯得十分怪異駭人。他頦下的雪白胡須長過一尺,伶仃身體罩在寬大僧衣下更顯細瘦。老僧五心朝天,雙目虛閉,如木雕石刻般一動不動。若不是蒲團旁的一碗一碟,童牛兒還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肉身舍利。
瞪著他瞧了片刻,在這悄然無聲的地宮之中竟不聞絲毫呼吸之聲。童牛兒膽子本大,可不知怎地,此時卻覺得頭皮紮針,心中空蕩。想著此地不可久留,轉身便走。
誰知雙腳剛動,忽覺頸下一緊,已被人抓衣領提到半空,不待叫出,騰身飛起,摔落在石室的牆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