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無賴亦多情(2 / 2)

方威見他扛硬,心中惱怒,將銀戟前遞,戟尖刺破衣衫,直入肌膚。

林鳳凰雙手抵在他背上,隻覺他身體猛地一顫,不禁驚得哀叫一聲,忙拚力將童牛兒拉退一步。

伸手摸時,手上盡染鮮血,心疼得落淚,泣道:“童大哥——你便應他一聲吧——何苦為我——我——我願與你勾搭——童大哥——”

林鳳凰性本剛烈,和童牛兒一樣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品格。若是她自己受此威脅,早一頭撞死以保清白。

可有童牛兒在側,見他連方威對自己的言語之辱也不肯忍,深受感動,伸雙臂在後麵抱住童牛兒哀哀而泣。

童牛兒在心中將林鳳凰看得如天上仙子一樣高貴聖潔,豈肯讓她受辱?恨聲道:“一死而已,何必懼他?仙女姐姐,你願不願意和我死在一起?”

林鳳凰哽咽道:“你知我的——我何曾懼死?——和你死在一起——我當然願意——我隻疼惜你——”

二人言語卻提醒了方威,叫他暗想:二人若真的拚卻一死,自己又怎攔得下?可兩具冰涼屍體對自己有什麼用處?怕解釋不清,反要惹來不盡的麻煩。看來此時不能將二人逼入絕境,且等到京中再尋機消遣他倆個不遲。

於是將銀戟低下,向二人喝道:“在前麵走。”

童牛兒想著隻要他不在此地下毒手,若回到京中則周旋的餘地便大得多。隻要能保住鳳凰清白和性命,自己任什麼都可忍下。見方威讓步,攙扶了林鳳凰向前走去。

方威喚出馬匹騎上,手提銀戟在後麵跟隨。

此時天已擦黑,遠山近樹等諸般景物都變得朦朧。

林鳳凰腳底受力,血泡皆破,每走一步都如針穿心,疼得她額頰汗出,眼中噙淚。

童牛兒見了疼惜,欲將她再負在背上。

林鳳凰想著此時不比彼時。彼時隻有她倆個,任怎樣親熱都無所謂。此時有方威在後,用一雙狼眼死死盯著,令她背上生芒,好不難熬,還怎肯讓童牛兒背?隻緊咬牙關拚力忍痛前行。

童牛兒左右為難,眼珠轉動,已有主意。

邁步時瞧準一塊半懸不穩的圓滑石塊一腳踩下,隻聽“喀嗤”一聲,童牛兒仰天摔倒。待將腳舉起看時,腳踝處已腫有指高。

林鳳凰瞧得清楚,明知他是故意,卻不明他所因為何,扶住他驚叫。

方威上前見了也駭,不知該如何是好。

童牛兒抹去額上痛出的汗水,道:“你要麼將我倆個殺了,要麼借馬來騎。想叫我再向前走一步也不能了。”

林鳳凰這才恍然童牛兒用心之苦,原來皆是為了自己。心中疼得如被手揉,落淚道:“童大哥——你何苦嗬——鳳凰不值得你如此疼惜——”

方威聽林鳳凰如此說,立時明白其中曲直。冷冷點頭,道:“好,童牛兒,你有種,為了心愛的女人,竟肯如此為難自己。”

童牛兒也冷漠地瞪視他,雙唇緊抿,不置一語。

方威牽過馬來,童牛兒先扶林鳳凰騎上,然後自己跨坐在他後麵,操韁在手,暗舒長氣。

夜漸黑透,玄月半掛,映著遠處險峻山峰,甚顯孤寒之意。

林鳳凰折騰到此時,早乏得透了,將身體癱如軟泥一樣盡數偎入童牛兒懷中,把臉貼在他胸口。

仰頭上視,見童牛兒正俯看自己,微笑道:“童大哥。”童牛兒輕應一聲。

林鳳凰道:“痛得厲害嗎?”

童牛兒輕輕搖頭,道:“你若不痛,我便不痛。”

林鳳凰懂他語中意思,眼中忍不住又汪下淚水。抽泣幾下鼻子,將悲傷咽下。

探頭見方威黑黝黝的身影在馬後四、五丈遠的地方蠕蠕而行,形同山鬼。心中奇怪,忍不住問:“童大哥,我們若催馬逃去,他怎追得上?”

童牛兒搖頭道:“你不知,錦衣衛所騎馬匹皆訓練有素,隻聽主人召喚。何況這山路崎嶇難行,他輕功又好,我們逃不掉的。”

林鳳凰才明白方威為何有恃無恐。別傳臉來輕歎一聲,沉默片刻,道:“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也不知自己與你在前世修得多少緣分,能同船渡便同船渡,能共枕眠便共枕眠,不論怎樣,我都歡喜。童大哥,你說好不好?”

她這番話早在心裏翻轉了千萬遍,隻羞於啟齒,才一直隱忍。

此時卻覺得前途如這暗夜一般茫緲難測,怕是凶多吉少。若再不說出,恐無機會,豈不遺憾?是以強摒少女羞怯,大膽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