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待孩兒落地,夢卻醒了,但仍覺有人在他臉上拍打。睜眼看時,見賽天仙正俯身向他,臉上掛著盈盈笑意。
童牛兒怔愣片刻,才明白夢從何來。將被子猛地掀起,一把扯賽天仙入自己的懷中,二人笑鬧成一團。直到衣衫剝盡,興風成雲,聚雲化雨。
酣暢淋漓之後,童牛兒手捧賽天仙的臉兒細看,才發現雖隻一月不見,這妮子變化卻大。
原本低伏的眉腳高揚著,一雙眸子灼灼有神,含春蘊色。兩頰添肉,膚脂增白,比原來更顯清秀美麗。
在那紅潤唇上香下一口後笑道:“有爹娘疼愛的孩兒就是不一樣,氣也舒暢,神也飛揚。這些日子過得不錯吧?”
賽天仙嘻嘻笑著,掩不住心中得意。張臂摟住他頸項道:“相公,爹娘叫我問你,你何時娶下我嗬?他二老說要為我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叫你娶了不悔。”
童牛兒聽她說這句,似一把鋼刀猛地捅入胸中,疼得笑容凝結在臉上。
賽天仙見了奇怪,道:“相公你怎地了?”童牛兒長喘一口氣,翻身躺倒,道:“若雪她懷了身孕。”
賽天仙久在風月場中討生活,隻聽這一句,便立時明白這故事是怎樣來去情節,也知道自己的結局該如何落幕。呆呆地躺了片刻,忍不住自眼中流下淚來。
其實她早在心中掂量過自己和童牛兒的高輕低重。
童牛兒雖出身乞兒,長大無賴,可如今卻是東廠中的錦衣衛,在這京城裏是最掌權勢,盡拔人尖的人物。他若不是顧及林鳳凰和白玉香二女,怕早已搬出春香院,置宅另過,自有一番風光在身前身後。
自己雖已從良,但娼妓之名卻如頰上刺印,額頭烙花,便一生過盡怕也消磨不掉。若在初識童牛兒,當他還隻是個兵爺時自己或許還可動一動相攀之念。可如今二人地位卻已高下懸殊,相差萬裏,自己還怎敢妄想?
賽天仙自幼便在別人的眼色中求活,早養下低卑心境,最能把形勢看個清楚。
哭了片刻,哽咽道:“我知自己出身卑賤——不該貪你疼惜——可我——你來日必要娶下銀小姐——她自然容不得我在室——你不必顧慮我——我不求名份——隻要你肯常常來看我——便好——我既跟了你——便再不允別人碰我——以前身不由己——今後——我自會好好做個清白人家的女兒——”
童牛兒最受不得這樣言語,愈聽心中愈惱,猛地喝道:“休說了。”
翻身將賽天仙壓在下麵,雙目瞪她,惡狠狠地道:“我偏要娶你,看誰能將我怎地?”
賽天仙聽他如此說,歡喜得不能自持,緊緊摟抱著他哭道:“相公——你不是哄我嗎?”
童牛兒在鼻中哼一聲,道:“我想娶誰便娶誰,我自己的事,怎能由別人說了算?若雪便不嫁我,也必要生下那個孩兒。那個孩兒也還是我童家的,我怕什麼?”
二人直睡至午。
賽天仙起身整頓飯食,端到榻前喂童牛兒吃下。
然後提過一個大包袱來,先抖出一套月白色錦繡對襟長衫在身上比劃著道:“好看嗎?”童牛兒歪頭瞧著,輕嗯一聲。
賽天仙又抖出一套天青色紡紗衣褲披在身上,道:“這一套呢?”
童牛兒見兩套衣裳麵料華美,做工考究,尤以刺繡出眾,皆是價值百金的名貴貨色。暗想:雲婆鶴翁二老出手也真大方。瞧這大包袱內足有十幾套衣裳,怕要千多兩銀子才買得下。明明叫不準這女兒是真是假,卻肯花這大血本裝扮她,唉,二老心地真是善良。
見賽天仙又自包袱內拿出鑲有碩大珍珠的金鈿,嵌有祖母綠寶石的銀簪和水鑽耳墜等名貴首飾,道:“打扮起來給相公看。”賽天仙卻羞,忸怩著不肯。
童牛兒見了煩躁,道:“叫你穿便穿,怎地囉嗦?”賽天仙這才將舊日素賤衣衫脫了,先將一件粉綾湘繡,金絲做鏈的肚兜係在胸前,又穿了白色綃絲裁做,蟬翼般薄透的瀆褲,內穿天青色紡紗衣褲,外罩月白色對襟長衫。把長長秀發盤起用銀簪別好,將額前散亂短發用金鈿收拾整齊,耳墜明鑽,腕帶銀鐲,結手站在當地。
童牛兒隻覺得眼前一亮,張了嘴傻呆呆地直視她。
賽天仙不耐久看,低首道:“這衣飾太過華美,穿在我身上——倒糟踐了。”一邊說,便要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