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酒中日月長(1 / 2)

銀若雪手托腮下,臥在錦帳之中,一路胡思亂想著,迷糊睡去。

正香甜時,忽聽有人在遠處喚她:“五將軍請稟——五將軍請稟——”

銀若雪一驚而醒。睜眼朦朧片刻,聽出聲音來自閨房門外,正是自己安排在天字牢營裏日夜監看的營中錦衣衛。忙坐起撩帳道:“什麼事?”

門外那人喘息未停,道:“稟五將軍——關押在天字牢營的——林猛——被人——救去了——”

銀若雪驚得險些跌下地去,道:“什麼?”那人又稟一遍。

銀若雪呆了片刻,道:“去通知九門提督府,叫將城門緊閉,挨戶搜查,定要將林猛和救他的人都拿獲歸案。另外稟報我爹爹知曉,請示手諭,放東廠錦衣衛出來協助緝拿。”那人應聲去了。

銀若雪又坐片刻,心中疑惑愈重。再忍不住,喚在門外守候的仆婦道:“去尋童大人來,就說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有仆婦進來點起數盞燈火,打來清水,絞幹帛巾與她擦抹手臉。

銀若雪稍得精神,披衣起身。推開樓窗向外望時,見月早沉隱,幽暗夜空隻剩數點繁星閃爍,顯得分外冷漠。

寒涼罡風撲麵吹來,叫她扯起衣襟,抱攏雙臂,暗打寒噤。

此時已近中秋,正是寒熱分明的季節。聽城上鍾鼓樓裏正敲末更,銀若雪輕歎一聲,以為這個鍾點正是人困馬乏之時,劫牢自然正好。

將窗關了,反身在屋中來回地走,心中卻煩,也分不清是喜是憂。

童牛兒能冒死將林猛救走,說明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兒,品性中自有奇異之處,來日待自己必也不會錯,叫自己值得一嫁。

可此事太過重大,若一旦走漏消息,任誰知曉了怕都要惹下塌天大禍,叫他不得善終,自己該如何為他遮掩才能叫他逃脫此劫?

銀若雪反複走了十幾趟,也想不出個良策來。

歎過一聲,停下腳步,抬起半埋在白色線毯中的赤足端詳片刻,才發現自己的腳兒不肥不瘦,骨小筋緊,粉白紅潤。尤其五個趾甲好似五片白玉片雕琢而成,煞是好看,難怪童牛兒常常捉在手裏喜歡。

這樣想著,忍不住又撲哧一聲笑出,將在胸中憋悶的煩躁盡都消散了。伸手撫在自己腹上,感覺其中胎兒好像正蠕蠕而動,叫心中升騰起一縷難以名狀的喜悅。

正胡思亂想時,聽外麵腳步聲重,踉蹌而來,知是童牛兒到了。在床邊坐下,故意不看門口,低頭凝眉。

聽得‘啪’地一聲響,不過片刻,一股濃重酒氣迫麵而至,掩人呼吸。叫銀若雪一下子把原本思量好的一番情意悱惻言語全都拋到九霄,抬頭怒道:“怎地敢飲酒?你傷還未好呢,怕不死得早嗎?”

童牛兒腳下雖歪斜,舌頭還靈光,哈哈笑道:“你休惱嗬——看我這幾日好運當頭——贏下這多銀子——數數——足有千兩呢——還不值得一醉嗎——你數——”將一大疊飛錢兌票舉到銀若雪麵前。

銀若雪最見不得他這幅貪錢喜寶的俗人模樣,惱得咬牙。一掌將他手中攥的銀票打散,罵道:“乞兒出身,終改不了貪得嘴臉。這點銀子便讓你歡喜成這樣嗎?真丟死個人,你——”

還想說些羞辱他的言語,猛地想起這小兒麵子最矮,性子最倔,心腸最狠,若真惹得他惱,怕不易哄,忙停住口,抬頭看時,卻已晚了。

隻見童牛兒站直身體,斂起臉上笑意,正用一雙酒染通紅的眼睛死死瞪向她,內裏目光漸漸寒涼。

童牛兒盯視銀若雪片刻,轉身欲走。

銀若雪麵上雖裝得凶惡,其實心裏情卻纏綿。見童牛兒果真惱了,顧不得自重身份,一撲抱住他哀求道:“相公我錯了,相公你別怪我。”

童牛兒酒意濃烈,是任意用事的時候,拖著銀若雪走出丈遠。但想著她正有孕在身,懷的是他童家骨肉,一旦動了胎氣可不是玩的。隻得停步恨聲道:“我是乞兒出身不假,別人可以瞧我不起,你卻不能;你若真也瞧我不起,別人可以說,你卻不能說,隻在心裏想著就夠了,知道嗎?”

銀若雪自從得知自己懷下童牛兒的孩兒後,早將刁蠻脾性盡都收拾起,把滿懷心思放在他身上。是以聽任童牛兒嗬斥輕賤也不覺羞,嗚咽兩聲,道:“相公我錯了,你饒我這次吧。”

童牛兒聽她言語順耳,稍泄怒氣,哼了一聲,低身將她抱起。銀若雪偎入他懷便不肯動,叫童牛兒抱入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