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何苦擔安危(2 / 2)

端木萬千性格魯直,第一個跳起道:“還不容易?殺回京城去,將黃大人救出來便了。”

玉塵子搖頭道:“雷怒海那廝何等奸猾?必早在黃大人左右安排下大批錦衣衛監看他,二哥所說要做起來怕不容易。”眾人想來必是如此,一時間都沒了聲音。

倒是端木蕊機靈,道:“要不,我去尋我大哥想想辦法?他主意最多,路子也廣,應該有個計較在。”

林猛不明她所說的是誰,道:“哪個是你大哥?”

這一問卻叫端木蕊羞紅雙頰,道:“他最和你好,你怎地不知?”

待聽聞是童牛兒,林猛笑著撫掌道:“端木小姐所言極是,這件事還真需著落在他身上最恰當。”

端木蕊想著可藉此見到童牛兒,心裏泛起一縷甜意,轉頭看向爹爹端木萬千。

端木萬千自然明白女兒心思,點頭道:“一路上多加小心,京城裏必要查得緊。”端木蕊應過一聲,起身去了。

其實眾人所憂慮的童牛兒也早想到。

在相好的錦衣衛裏暗中打聽一番,立時得到消息:雷怒海已遣下玉麵判官杜天橫和所轄無極營負責監看黃堅黃大人。隻等將所擒幾人的口供坐實,在皇帝麵前將他扳倒後便即抓捕。

童牛兒想著當初為了救應林猛,曾遣賽天仙去見過他。黃大人看著雖剛硬,卻不知有幾兩鋼筋鐵骨在。若真的被抓,必挺熬不過詔獄的五刑折磨,恨不將有的、無的都招認出來才怪。

別人不論,自己這脖頸可細,若被他咬上一口必死無疑,便是雷怒海怕也保不下自己。到時候好不容易混上身的榮華富貴都沒了不說,連小命也要喪掉。

再有那幾個被抓捕的死士雖是後來才到林猛手下的,沒有見過自己,卻難保不曾聽朱大哥等人說起過。若一旦忍熬不過折磨,不論鹹的、淡的都順嘴胡謅起來,怕也要將自己牽累其中,還是討不到好處去。

童牛兒本是俗人性格,雖不惜命,但隻在以命相搏的時候。而如此暗裏思量得來的恐懼和害怕失卻富貴榮華的齷齪念頭雖隻是庸人常態,卻最折磨人不過,叫他每每想起都驚得額頰汗濕,在心裏偷偷計較主意。

但此時一切還在暗裏進行,任什麼都不明朗。童牛兒雖機靈,也沒甚管用的辦法可想,隻能是瞎子過河——走深便深,走淺便淺罷了。

偏偏銀若雪此時得到雷怒海吩咐,叫她督促童牛兒抓緊收拾由內廷撥過來的府邸,籌備將在一月之後舉行的婚事。

童牛兒瞧著銀若雪漸漸鼓起的肚腹已有幾分珠圓玉潤模樣,也知若再拖延下去怕就不好看了,無奈隻得硬著頭皮喚來卓十七商量。

卓十七聽說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自然逞勇向前,一力承攬下來,叫童牛兒暗舒長氣。

銀若雪尚不知正有危險一步步逼向她和童牛兒,欲將她倆個抓在手裏擺弄。隻一力沉浸在大婚的喜悅中,終日由幾名喜婆陪伴著穿梭在內府的庫房之間,挑揀由各地貢進的金絲銀綢,珠雕玉刻。一車車的拉回府上,想著來日用這些將自己的婚房打扮得溫馨華麗,燦爛耀眼,惹全天下的人嫉妒才過癮。

卻不知人心貪得是最大的禍事,早晚必要將所有都喪在上麵才知道後悔,卻晚了。

對於銀若雪和童牛兒的婚事,別人思慮的都還少些,隻有方威解脫不得。

一想到原該屬於自己的榮華富貴如今卻穿戴在那個出身低卑,賤如草芥的乞兒身上;一想到原該躺臥在自己懷中的嬌美人兒如今卻被本從汙泥濁水裏滾爬出來的肮髒無賴所玷汙;一想到從此自己將在雷公公麵前失去恩寵;一想到自己將被童牛兒喝令;一想到——一

想到以上種種,方威就惱得牙齒奇癢,五髒如焚,肝腸寸斷,痛不欲生。恨不得捉戟在手,去將童牛兒的身上戳幾個洞穿的透明窟窿,把銀若雪搶回來才過癮。

但他空有心思,卻無膽量,無奈隻能用那些‘一想到’來折磨著自己,終日拿沒什麼滋味的酒水將自己灌得酩酊,藉此來逃避不堪承受下的現實。

方威以為天底下隻他一人如此痛苦。卻不知上下數千年,縱橫百萬裏,這世間唯似他這般心高膽弱,誌昂氣短的狹窄俗人最多。任事都隻能提得起,臨到該撒手時卻放不下,一任自己哭喊著煎熬。

若將這些人流過的淚水收斂起來,怕足將這世界淹沒還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