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牛兒聽罷沉默片刻,道:“不錯,如今的黃大人身邊遠近都是錦衣衛,無法靠前,便想通個消息都難。若問我——我也沒什麼好計較堪用,隻能相機行事吧。”
林鳳凰和白玉香自然也不知這個信息,都驚得瞠目,道:“黃大人——也出事了嗎?”
童牛兒搖頭道:“早晚而已。”
端木蕊道:“大哥,在東廠抓捕黃大人之前,你還需想辦法救他嗬。臨來時翁伯伯教我捎話給你:但凡需要劍閣的人做什麼,召喚一聲就行,水裏火裏都去得。”
童牛兒抬頭看她一眼,噏動嘴唇,想說什麼。但顧念著林鳳凰和白玉香在側,又把話咽了回去,低頭不語。
別人都還差些,隻林鳳凰卻將童牛兒心思猜個透。知他肝膽雖熱,心腸還冷。而若想從東廠錦衣衛的重重監看之下救出黃大人,必要冒極大的風險,弄不好怕連命都不保。
童牛兒骨子裏向來有著貪財得利的小兒秉性,黃大人與他卻半文關係都沒有,叫他舍命去救,他心裏自然不甘。
但黃大人是難得的好官,若真的喪在魏忠賢、雷怒海等一班宵小手裏,卻實在可惜得緊。
看來還需勸說童牛兒才行。可如何勸呢?童牛兒為自己一家出生入死,數次臨危,好不容易,還不夠嗎?自己又怎張得開嘴求他為個不相幹的人去行凶犯險呢?
隻恨自己不是個男兒之身,沒有翻覆乾坤、顛倒天下的能為。要不然隻為‘忠義’二字,便死他一萬次又能如何?
林鳳凰眼望童牛兒,自己在心裏煎熬著自己,覺得好不為難。
其實童牛兒心裏所思與她想的還有差異。
他倒也願意能救下黃大人才好,因為自己的性命畢竟也在黃大人的口齒間含著。若真被杜天橫或方威等哪個錦衣衛知曉自己曾與黃大人勾搭過,怕不下死手整治自己才怪,是以救下黃大人也便是救下自己。
顧慮到這個時,童牛兒又想起適才林鳳凰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不禁深歎一聲,以為這一件榮華富貴之衣真不是好穿在身上的。看時機成熟了,還是趕緊褪去的好,免得惹災禍臨頭時來不及。反正這些年自己也已經小有些積蓄,未來雖過不上揮金似土的日子,但溫飽衣食還有餘。
可這樣的平常生活和誰過才好呢?
唐婉蓮自然是首選。
銀若雪呢?她已懷了自己的孩兒,總不能不顧及吧?可她——肯嗎?還有林鳳凰,自己——也帶了去?她三個在一起該有一番怎樣的熱鬧?會不會打起架來?銀若雪自然不肯吃虧,怕也沒有人打得過她。可自己又怎舍得叫唐婉蓮或林鳳凰受下委屈?若叫自己約束銀若雪——可自己也打不過她嗬,該如何是好?
這番心思正是世間所有男兒的如意算計,以為把自己所戀全都留在身邊才好。
豈不知就算人都願意,老天又怎肯?早晚因樂轉悲,由愛生恨,把費盡心思籠絡來的相聚又都變成離散才甘心。
童牛兒本是貪得之輩,自然難免其俗,也是常情。隻是不知唐婉蓮、銀若雪和林鳳凰三個若知他所轉的齷齪心思該作何感想?怕心裏也不會有什麼好滋味在吧?
童牛兒忽然想起唐婉蓮來,倒覺得掛念。
一別月多不見,也不知她怎樣了?肚裏的孩兒可好?自己雖左右想著要去看望,可自打受傷之後一直無暇前往。這幾天倒清閑,便去一趟看看她母子吧,也聊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可轉念又覺得不妥,自己和銀若雪的大婚之期就在眼前,唐婉蓮若問起該如何說?她上麵還有個嶽父唐叔德,若見到自己,必要逼迫著自己將唐婉蓮接回來,自己卻向哪裏安置她?還是等到這些事都平定下來再說吧,何苦在這個風浪俱湧時去招惹她?
端木蕊、白玉香等幾個見他獨自在那裏瞪著眼睛發呆,瞧著好笑。
端木蕊喚他道:“大哥,你想到怎樣救黃大人了嗎?”
童牛兒一驚,隨口道:“差不多。”
聽門上乒乒乓乓地響,眾人轉頭看去,見小丫頭正引入幾個肩挑碩大食盒的夥計走進來,張羅著將裏麵熱氣騰騰的菜肴一樣樣端出來擺上桌子。
待席麵整齊,童牛兒讓著端木蕊入坐,和林鳳凰與白玉香相陪。幾人說說笑笑,這一頓飯吃的倒也熱鬧。
宴罷撤去盤碗,小丫頭衝下濃茶給幾人解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