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頻頻點頭,臨了收手道:“不礙事,就是肉食吃得多了脹氣。”
將藥箱打開,從裏麵的角落裏捧出一大把還紅豔的山楂來,臉上堆著慈善的笑容道:“這本是常見的毛病,是以我這裏總要備著這個。和黃薑熬一碗水,喝下便好了。”
待將老者親手熬製的山楂黃薑水一口口喂入龍月兒的小嘴裏,龍月兒的腹痛果然隨之減輕。把一碗都飲淨後,龍月兒已經不再叫,隻因著掙紮一個多時辰的疲乏而晃著小腦瓜昏昏欲睡。
雨孤雲暗舒長氣,一連聲地謝過老者。老者隻笑著擺手,然後隨結巴出去了。
雨孤雲正想也便倚身在稻草裏睡一會兒,卻聽窗下猛地響起慘叫,接著是什麼跌落在地的嘩啦聲。然後聽到結巴罵他:“老東西——還——還不死——”
雨孤雲一驚之後明白,必是強人怕老者泄露龍月兒的行蹤,把他殺掉滅口。不禁咬牙暗恨這群人歹毒,竟是百死都不足以贖其罪的惡人。
他和別家的孩兒有一點不同,就是生來便有嫉惡如仇的秉性。隻要想到殺的是大惡之人,心頭就會生出無限的快意。想來這可能也和他自小孤弱,常受人欺淩而積壓下滿腹的仇怨有些關係吧?
早晨剛剛醒來不久,結巴就打開門扇,把雨孤雲扯出來交予大哥。
大哥指著桌上一張皺巴巴的草宣道:“與我寫。”
雨孤雲雖不曾讀過私塾,受過教化,但那僧人曾一力逼迫他誦讀經卷,叫他把文字識認得全。隻是少些文采,不能下筆成章,叫辭藻華麗罷了。但應付日常卻綽綽有餘。
他早在心裏盤算好:既然這些人都不識字,自己寫些什麼他們自然也看不出。正好趁這個機會把自己和龍月兒關押在這裏的消息傳遞給老皇爺,叫他想辦法來救。
雨孤雲畢竟還隻是個八歲多點的孩兒,心智淺顯,忘了這些強人既然能把這件事籌謀得如此周全,又豈能被他這樣個小人兒輕易騙倒?
大哥瞧著雨孤雲執管的姿勢生硬,倒不信他會寫字。輕蔑著眼光沉吟片刻,道:“你隻需寫這十三個字:‘公主在我手裏,一千兩黃金來贖’就好。別的——不需多寫,最煩囉嗦。”
雨孤雲聽他把字數都計算的清楚,知道自己所想有謬,怕是做不到,無奈隻好按著大哥所說寫好。
他本不善此道,把字寫得大小參差,墨色淋漓,滿紙皆是。大哥扯過來端詳片刻,好似看得懂一般,滿意地哈哈一笑,道:“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轉眼四日過去,卻不聞一點消息。
龍月兒整日不得溫飽,漸漸消瘦下去,把兩隻大眼睛皆陷入眶中,裏麵沒了素日活潑頑皮的光彩。甚至連哭鬧的力氣都不夠,隻安靜地臥在雨孤雲的懷裏不言語。
雨孤雲看得好不難過,一顆心似被熱油烹著般煎熬,不明白老皇爺為何還不來救?非要叫自己和龍月兒死在這裏嗎?
結巴來送晚飯時停身看著龍月兒惡狠狠地道:“你那老爹——也該死,連一千兩——黃金都——都不舍得——”還想再說些言語,可把嘴唇蠕動片刻,卻說不出來。隻跺一下腳,恨恨地去了。
雨孤雲從這一句裏聽明白,老皇爺一向張狂慣了,是死也不肯低頭的脾氣,竟不願相信自己的心肝被這群人劫掠,是以不肯拿出黃金來贖。若如此,這夥強人必要惱怒,自己和龍月兒的性命豈不是難保?
他正胡思亂想,聽門上響動,模糊油燈光照耀著結巴陪著大哥和另外兩個漢子走進來。
大哥冷冷地看著雨孤雲懷裏半睡不醒的龍月兒道:“剁下她的小手指,送與那老昏聵。他若再不肯,就再剁一根。等到湊足兩隻手的,就把腳剁下來送過去。嘿嘿——且看誰夠狠——”
雨孤雲聽到這一句,直被嚇得魂魄皆散。忙把龍月兒拚死抱緊躲入牆角裏,一邊護住她一邊嘶聲哀求道:“你們放過她吧——她還是個孩兒——怕不痛死了?”
可這些人怎肯聽?結巴和另一個漢子踏步上來,隻一下便將龍月兒扯入他們手裏。龍月兒被驚嚇,嘶啞著聲音嚎啕,好似一隻小貓兒落入虎狼的口裏般可憐。
雨孤雲在後麵瘋著般撲上來搶奪。
結巴瞧著有氣,向他肋下狠踹一腳,將雨孤雲踢得飛出,直跌在對麵的土牆上,痛得噝噝地吸氣。
結巴把龍月兒的小手抓緊攤在門檻上,從腿側抽出一把寒光刺目的碩大匕首舉在空中,就要向龍月兒手上的小指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