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過了這麼多年不曾相見,他的毛病還是沒改,幹醋喝得依然凶猛。
那中年人顯然聽得懂汪老大的言語,臉上不禁現出愧色,低頭不語。
金蓮上人見了心中不忍,軟語嗬斥汪老大:“人家是一片好心,你怎地刻薄?”
汪老大哈哈幾聲,道:“都刻了這多年了,早成習慣,還怎麼改得掉?”
金蓮上人懶得與他鬥嘴,扶了這中年人向廟門口走,道:“且回我的店房休息。我那裏備有上好的金創藥,為你好好地包紮。”
中年人唔唔地應著,把金蓮上人遞過的長劍拄在地上,拖著一條腿走。汪家四兄弟各在手裏提著碩大的水牛皮口袋在後麵相隨。
眾人回到金蓮上人寄身的客棧。金蓮上人將中年人讓到自己的房間落座後,便想為他包束傷口。汪老大在側瞧了卻不樂意,攔住金蓮上人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地不肯避個嫌?”金蓮上人聽他說得認真,不禁莞爾。隻好將金瘡藥遞與他道:“便麻煩你了。”
其實這多年的清修,早讓金蓮上人的心裏沒了男女之別的念頭,又怎會去顧及這沒什麼所謂的塵俗?
眾人吃罷早飯,圍在桌前品茗清談,說起這些年來的個人遭遇,都不禁唏噓一番。
金蓮上人問汪老大:“你哥兒四個怎地恰巧到這裏來?”
汪老大卻哼一聲,撇嘴道:“哪來的這多恰巧?這窮鄉僻壤的,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來?閑的骨頭癢癢嗎?也不到這裏來撒野。”
金蓮上人聽他如此說,才知道他幾個竟然是專程為了救應自己而來,不禁大吃一驚。想著既是如此,他必知道是誰在暗算自己,忙追問道:“怎麼知道我要遭難?”
汪老大哈地大笑一聲,指著汪老三道:“說起這個,倒要謝謝三弟。不然我今生怕沒有借口見你這最後一麵了。”金蓮上人輕哦一聲,道:“三哥,從哪裏聽說有人要害我?”
汪老三卻是個靦腆的人,雖然這大一把年紀,卻還是沒什麼起色。連金蓮上人的眼睛也不敢正視,恍惚著目光道:“都是湊巧。總聽大哥念叨上人的法號,是以聽別人說起時就注意到。嗬嗬,那日我的徒兒領著幾個人在我那裏賭錢,無意間說起有人要對上人不利。我便追問,才知道是上人昔日的仇家正謀劃著要對上人暗施報複,所以才和哥哥等人一起趕到這裏。嗬嗬,多虧來的及時,不然——”
汪老三斜眼看向汪老大,顯見他怕自己言語失誤,得罪了霸道的大哥。
可金蓮上人還是聽得迷糊,道:“昔日的仇家?是哪個?蠍毒幫嗎?”汪老大卻不耐煩地擺手道:“何苦知道這些?想當年我等聯手鬥殺的大奸大惡豈止百千?哪個沒有孝子賢孫?哪個不想為祖宗報仇?不知也罷。”
金蓮上人與汪老大相處日久,素知他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爽利人,問一句說十句的性格。怎麼今日卻這麼費勁地吞吐起來了?倒有些奇怪。但她是方外修行的有德之人,聽汪老大這般遮掩,以為其中必然有不堪和自己說的什麼在。也便不再追問,挑話頭說起別的。
隻有那受傷的中年人低頭一直不語。金蓮上人以為他必然是痛得難熬,心下歉然。但語言不通,他說的什麼都聽不懂。無奈隻能不停地為他斟茶,算是聊盡心意。
堪堪捱到中午,眾人正要起身去用飯,卻聽門上傳來輕敲。金蓮上人過去拉開,見店小二手裏舉著一個皮宣的信封向她道:“是金蓮上人嗎?有位客爺叫小的把這個交予您。”
金蓮上人一怔之後接入手裏,心裏更加覺得奇怪。暗想:怎地越來越莫名其妙?在這生疏地方還有人給自己留信?便追問店小二:“什麼樣人啊?”
店小二稍一遲疑,用手比劃著道:“這麼高的一個男人,嗯,瘦得厲害——”金蓮上人目色多毒辣,見得他遊弋不定的眼光,已知是在隨口胡編欺騙她。可見他定是拿了人家的銀錢,不肯隨意泄露。
待把信封裏的素箋抽出看過,金蓮上人卻大吃一驚。汪老大見了她忽然陰沉下來的臉色,過來道:“怎麼了?又有什麼狀況發生?”金蓮上人低喘一口氣,把信紙遞與他。汪老大看罷也驚,道:“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