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走著,猛地聽到前麵大起喧嘩之聲,然後看到一大群人往這邊奔跑。此時道路的兩邊因為擺滿花燈而照得分外明亮,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跑過來的都是衣衫襤褸的花兒乞丐。這些人一邊跑一邊高聲叫嚷,同時揮舞手裏的刀槍兵器打鬥成一團,看著好不駭人。
京城中的人雖然慣見如此,卻也不願意濺到身上鮮血,是以紛紛後退躲避,很快就把一條大街清空。那些花兒乞丐分工明確,有的人專門負責打鬥,有的則專門負責放火,還有的專門幹那搶奪偷盜的勾當。
此時街上滿是燭火燒得正旺的花燈,放起火來真是最容易不過。隻消把那些花燈推到,將燈油、燭火傾覆,立刻就點燃一片。這火勢一旦燃起就無法控製,很快禍及旁邊的宅院,燒到房子裏麵去了。
童牛兒趴在窗口遠遠地瞧見那邊的半個天很快就被火光照亮,心中不禁一喜,知道計算的已經成功。然後卻又擔心,暗暗地禱告上蒼不要多傷性命,叫自己這次做的惡事不要有太大的罪孽才好,不然死後怕償還不起,到了陰間要多受折磨。
端木蕊遠遠地看著大火很快燒起來,轉瞬之間就燃成一條火龍,把長安街兩邊的房屋都吞噬其中。房中的人大多數都來得及逃出,但也有困死屋裏,隻聽得到幾聲哀呼就完蛋的。端木蕊覺得這場大火燒得蹊蹺,不明白這些花兒乞丐為什麼就在這時要惹這場大禍呢?
猛地想起童牛兒曾經說過的言語,不禁暗道一聲不好。再沒心思看什麼花燈,轉身往春香院走。
守在門前的小丫頭見她的臉色不善,倒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了。但不敢問,隻能暗暗地為童牛兒擔心。
端木蕊見到趴在窗前的童牛兒,劈頭就問:“那火是不是你放的?”童牛兒聽她如此說,臉色裏有幾分尷尬的神色閃過。但知道這件事打死也不能承認,不然和端木蕊的兄弟怕就做不成了,於是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否認。端木蕊卻知道她這個義兄最奸猾不過,自然不肯輕易地信他,追問道:“真的不是你?”
童牛兒低歎一聲,道:“這樣的惡事,我怎麼敢做?不怕死後下地獄被扔進油鍋裏炸嗎?”端木蕊聽他說的這麼嚴重,才信了幾分,點頭道:“不是你就好。”童牛兒怕自己哪句話說得過了,被端木蕊瞧出破綻,便把嘴邊的話都咽回去,轉身回到窗前,探身向外麵張望。
此時那條街已經燒成一片火海,衝天火光把整個京城都照得通亮。四下裏都是鼎沸嘈雜的人聲。報訊火警的銅鑼敲得震天般響,震得人耳鼓生疼。童牛兒見計算得逞,暗暗地得意,以為這樣就夠意思。想著自己買通的那幾名朱雀營的錦衣衛明天早晨必然就能把這個消息在眾錦衣衛中傳播開去,讓軍心大亂;而山上的眾人也該早就得知消息,能夠趁機突圍出來吧?
童牛兒雖然這樣想,但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怎樣巧妙的安排也不及老天爺計算的周到,是以一顆心仍然懸在半空裏放不下來。
翁九和正月十四的早晨從守在山寨的兵士手裏拿到一封書信,裏麵寫的正是要他在十五的夜裏或者十六的淩晨率眾突圍的消息。這書信是用箭射到山寨內的,下麵的落款是童牛兒的。翁九和等人見了雖然不敢深信,但以為這或許就是個機會,能夠讓眾人突圍出去,得活性命,是以也加緊準備。
這錦衣衛大多出身官宦,就住在長安街附近,正是童牛兒安排放火的那一帶。其中還真就有幾個昨夜請假回家陪著家人過正月十五看花燈的。等一把火燒下來,全都懵了。死傷的人裏有不少是錦衣衛的家屬,這個消息傳到圍困劍閣的眾人耳中之後,立刻叫這群人亂了分寸,都不知道自己家裏如何,紛紛吵嚷著要回去探看。
坐鎮在此的杜天橫原本是個心機深湛的人,這樣的事其實很容易引起他的懷疑。但此次童牛兒安排的巧妙,叫這把火在正月十五這夜燒起,卻是正好。往年因為花燈起火傷人的事件屢屢不斷,並不稀奇,所以杜天橫沒有多想,就把大部分錦衣衛放回家中,讓他們看望家人的平安,卻給了劍閣眾人一個絕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