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牛兒在落下時就已經有了仔細的計算,已經把暗藏在袖子裏的弩箭都掛上了繃簧,隨時準備激發。但他藏身的地方實在是太高了。這一下摔得當真是不輕,腦袋已經暈暈乎乎的。由此可見童牛兒不同於尋常人的地方,就是為了達到目的,肯拚著性命去幹。
掙紮著睜開眼睛,窺著杜天橫一步步向這邊走,童牛兒暗暗地在心裏發出一聲獰笑,以為自己的安排就要成功。杜天橫遠遠地見躺在那裏的童牛兒穿的衣衫破爛,上麵染著許多斑點的血跡,好像受盡折磨似的。但想不明白他怎麼會存身在這棵大樹上,而剛才又從那裏落下這多的暗器,到底什麼意思?是衝著自己來的嗎?這童牛兒會不會是誘騙自己的?
杜天橫胡思亂想著,遲疑地不敢靠過去,隻站在原地四下打量。在不遠處埋伏的林猛等人見了心下焦躁,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有那個按耐不住的就想飛身撲出去,卻被林猛一把按住。他與童牛兒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自然了解他也是個喜歡快意恩仇的漢子,最厭煩別人幫襯,以為不夠痛快。
童牛兒遠遠地見杜天橫不敢過來,也著急。轉念之間有個主意,掙紮著翻了個身,但仍舊把雙臂放在前麵,同時口中發出幾聲呻吟,高低錯落著,好像受了很重的傷似的。杜天橫在遠處聽得清楚,但仍不敢靠近,猶豫著高聲道:“童大人,你怎麼樣了?感覺如何啊?傷在哪裏?”童牛兒見他如此的謹慎,不禁在心裏暗罵:狗東西,怎地難以欺騙?同時也才知道傳聞中所說杜天橫的奸猾果真不假,倒是比一般人要多出很多心眼。
童牛兒見他不肯上當,隻好把這出戲演到足。當下呻吟著道:“杜大人嗎?快來救我——我傷的不輕——在肚子上呢——”杜天橫卻還是不肯信,站在那裏道:“誰這麼大膽?竟敢打傷我家雷大人的東床快婿,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吧?童大人你告訴我是哪一個?我好替你報仇。”童牛兒聽他如此說,立時明白他的用意,不禁在心裏暗罵:狗東西,真的是恨我不死啊。你這一番明火執仗地叫喊,分明是想告訴山上的人我的身份,好叫他們加害於我。哼哼,多虧這山上的都是我的朋友,不然今天我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杜天橫還真就是童牛兒所想的這個意思。他一開始的時候還慶幸童牛兒尚有一條命在,讓自己不至於回去後因為保護童牛兒不利而受到雷怒海的責罰,使自己的仕途受到影響。但後來卻把心思一轉,以為這個小兒實在是可惡得厲害,倒真的不如就死在這裏利索。正所謂兩害相侵取其輕,左右衡量之後,杜天橫倒寧願童牛兒被山上的強人殺死在這裏,省的回京之後他又要生出各種是非,讓自己疲於應付。
因為有著這個齷齪的念頭作祟,所以杜天橫並不打算過去救應童牛兒,隻站在那裏高聲的喊叫,想要山上的眾人知道童牛兒的真實身份,就殺死在這裏算了。讓童牛兒恨得咬牙,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以為自己的奸猾和杜天橫比起來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以後還是要多加磨練才是。
但童牛兒畢竟是在市井間混跡多年的老油滑,就算被逼迫到絕境上也不肯輕易認輸。見杜天橫遲遲地不肯上套,眼珠轉動,又有個主意。假裝掙紮著向杜天橫一點點爬去,口中同時高聲叫喊:“杜大人,怎地見死不救?若叫我嶽父知道你今日這樣對我,還能有你的好處嗎?是不是想我死啊?欺我不知道你的陰狠嗎?你讓方威去我府上殺死我的孩兒這件事方威已經全都告訴我了,待我回去就告訴我嶽父,看他怎麼收拾你——”
杜天橫聽童牛兒說出這番話,立時就亂了方寸。他最怕的就是和方威的這段勾搭泄露出去,因為這件事一旦讓別人知曉,不但自己的前途不保,怕性命都堪憂。要知道如今銀若雪就因為孩兒被害而悲傷過度變得癡傻,若叫雷怒海知道自己是幕後主使那還了得?那雷閻王怕不將自己下入詔獄,用盡酷刑,扒掉自己的皮也不能消解心頭的痛恨吧?
所以杜天橫被童牛兒的這番話嚇得冷汗沁出,濕潤額頭,同時心裏也明白方威果然就是童牛兒所殺;而最後方威真的就將自己出賣個痛快。這樣的驚懼一起,杜天橫自然也就無法鎮靜,忍不住把鬼骨鋼鞭在手裏一橫,咬牙道:“就是我又怎地?如今在這荒山野嶺上,你的小命還不是我說了算?我叫你生你便生,我若叫你死,你怕是活不過一時三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