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霧氣中,兩輪月亮於天際閃耀,一紫,一青。
月光下,清光中,映射忽明忽暗的城。
散發著腐朽氣息的黑色泥土夾雜著斑駁的血,磚石瓦礫,斷壁殘垣,巨大的抓痕,刀斧的痕跡,於濃鬱雜亂的樹叢間一一浮現。
早已坍塌不知高度的龐大建築角落中,一個不大的身影一躍而起,而後輕巧幾近無聲的落地。一個閃身,竄到一堵斷壁下,俯身蹲住,之後便猶如石雕般一動不動。
一張小臉,滿是黑灰膠泥,完全不辨不出本來的模樣,隻有眯著的一雙眼睛,偶爾微張時映出的閃亮。一身已經分辨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服”滿是補丁。
這是個瘦小的六、七歲大的孩子,但目光中的冷靜與鎮定卻與這小小的身子形成的極大反差。
半小時,一小時……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讓人以為睡著了的小小身影忽然略微抬起了頭,眯起的眼睛略微張了張,目光前方的黑影中竄出了一隻似犬似鼠卻有六條長腿的生物,極快的身影以近乎肉眼難辨的速度於兩堆亂石中穿過。然而,一道比它更快的光劃破淡淡的霧氣,於這似犬似鼠生物的頭部直插而入,生物以喝醉酒般搖搖晃晃斜著走了幾步,而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隔了一會,孩子於斷壁下起身,迅速的來到生物身旁,一抄而起,而後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一間不大的小屋,十幾平方的麵積,四周塗滿了硬化防火密封膠,一張被幾塊磚頭踮起的木板便成了的床,有些年頭的被褥雖然陳舊確並不髒亂,床的對麵,一隻小小的簡易柴火爐上,小鍋裏傳出了縷縷肉香,不大的房間裏之後剩下的隻有一隻慘不忍睹的感應倉。凹凸不平的倉體,完全消失不見的艙蓋,破損殼體表麵露出的電線,劃痕,燒痕,抓痕,撞擊的凹坑,亮著的指示燈和倉體中的小人證實著這台機器的優秀做工。
幾聲低沉的峰鳴聲在機器中想起,隨著神經接駁器的一一斷開,孩子從倉體中坐起,搖了搖略有些發暈的頭。爬出倉體,走到鍋邊開始他的早餐。
不大一會兒,孩子做到床邊,從床底摸出一隻半舊的本子沙沙的寫了起來,C級能量槽,能量劑,氣味清除劑,衣服,水,活性源……一筆一劃的字跡中金鉤鐵劃,如沙劃痕。審視了一遍剛剛印下的字跡,孩子合上了本子,從牆角拿起一把長刀走出了小屋。沒了封皮的本子上兩個字入木三分——滄海。
屋外一條七拐八拐的長廊裏,除了一台勉強能用的小分子分解機,一堆堆看不出本來麵目的機械體占據了通道的三分之二。凹凸不平的地上,孩子拿著刀一遍遍的練習著。
沒有什麼複雜的招式,孩子做的僅僅是幾個最基礎的動作,出刀,收刀,劈,砍,刺……動作仿佛重複了無數遍,專注而有力,汗水從額頭滴下,卻沒能將孩子注意力轉移半分。
這裏是錢塘,自古繁華的錢塘。正所謂: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獻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恙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釣叟蓮蛙。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古詩流傳至今,出處已不可考,但六百年前於錢塘星上,沒有人不會想起這首《望海潮》。
錢塘星,早已發現的星域周圍五處自然恒定星門連接著四大星域,一處未知之所。還有一隻半星門隻有30年一次的潮汐時才會被龐大的能量開啟。
每隔30年一次的星獸潮汐都伴隨著宇宙風,躍遷離子團,濃鬱可見的暗物質以及從不間斷,持續爆發的離子級湮滅反應,從錢塘星前滾滾而過,曆時一月之久。從新人類最初見到數不清的星獸,洶湧澎湃的湮滅能量時一如當年《萬世紀元》傳說中整個太陽係化為塵埃時的驚恐,到後來習以為常,談笑自如的麵對成群星獸時的鎮定,新人類用了三百年的時間來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