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
黃小可蹲坐在地上,靠著門板,全身被汗水浸了個透,貼在身上冰涼冰涼的。
大腦一片空白。
若不是周身的寒意把她從恐懼中拉回來,黃小可也不知道自己會這樣蹲坐著到什麼時候。
剛剛的那一幕,開始像慢鏡頭一樣不斷在腦海中重播,一遍又一遍,揮之不去。
狹長的過道內,壓低了鴨舌帽的男人,一手拖著一個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是菜市場上的那種裝魚的十分厚實的黑色大袋子,袋子很重,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暗紅的痕跡,輕輕的拖地聲,像鬼鬼祟祟的蜥蜴,又像是想要得到什麼注意。
他似乎還回頭看了一眼,一隻手放在帽簷上,嘴角勾起一絲讓人摸不清的笑意,沉靜而詭異。
黃小可把十指插進頭發裏,極力想要擺脫個畫麵的糾纏,可是,越是想擺脫,它越是纏得緊,就像一個毒蛇,黏膩,冰涼,柔韌,越纏越緊。
那個男人是誰?那個黑色的袋子裏裝的是什麼?地上暗紅的痕跡又是什麼?隔壁的女孩,她還好嗎?那個咚咚咚的聲音……
或許,黃小可的心裏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個答案,這個感覺無比遙遠又匪夷所思的答案。
她驚恐地睜著雙眼,厚實窗簾擋住了視線,淩晨四點了,黎明來得異常遲疑,悲傷和無助占有了黃小可。
當淚水把膝蓋浸濕了一大片,她才意識到自己流淚了。
這個一直為了生活可以拚了命的女人,哭了。
流淚對黃小可來說從來都是最不屑的行為,有力氣就去拚搏,哪怕是去陪酒,洗盤子,撿垃圾,也比無望的哭泣更光彩。
可是,當一個人恐懼的時候,她的世界觀,她的的認知,她的思想就崩塌了。
黃小可迷蒙著雙眼,空洞無神。
背後一聲清脆的聲音,像是人的手指輕輕敲動門板,咫尺的距離。
一下,兩下,三下……
不緊不慢的頻率,每一次停頓都好像在等一個回應。
背部的震顫,一瞬間直擊心髒。
黃小可屏住呼吸,整個空間都是死亡的訊息,隻有心髒在鮮活的跳動,而這樣的每一次跳動,都讓她更恐懼一分。
她慢慢起身,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死死地抵著門,她不敢想象這一門之隔的外麵,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和怎麼樣的一種情況。
手指叩門的聲音在正對準黃小可的耳朵,就好像那個人正貼著她的耳朵私語,讓她全身發麻。
叩門的間隙,是指甲滑動的聲音,刺耳的流暢,讓黃小可想到了男人的手指在女人身體上遊走的情景。
當聲音停止的時候,黃小可又一次癱坐在地上,很久很久……
直到陽光透過她的舊窗簾,把屋裏的一切照亮,黃小可才感覺到了生的氣息。
除了冰冷的自己,這個早上似乎和以往的任何一個早上沒有兩樣。
樓下早餐攤已經開始熱鬧,
包子,油條,豆漿的味道混在暖暖的陽光裏,讓人產生一種黏膩感。
可是屋子裏很靜,依舊是冰冷的味道,仿佛那些聲音和味道來自另外一個平行時空。
還有隔壁,沒有一點動靜,從昨天有人叩過自己的門之後。
黃小可站起身子,眼前倏然一黑,頭暈目眩,扶著門定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她像往常一樣,拉開窗簾,站在窗戶邊往下看,這個群租區的人很多,晚上寂靜無聲,一到早上,人就不知道從哪裏齊齊地湧了出去。
悠閑的,匆忙的,寒暄著,吵鬧著……
黃小可忽然覺得,這些人和自己都像穴居住的野獸一樣,隻是到了一定時間才會出沒。
熱鬧的氣氛和明媚的陽光,讓黃小可恍如隔世。
她甚至還懷疑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那種影像和場景還在腦海裏,不過很虛無,輕飄飄的,像風吹過羽毛,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