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鍾馗在一家小飯館裏坐著,鞋子衣服上還滿是灰塵,他低頭擺弄著裝水的玻璃杯子,半個小時過去了,還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
對麵坐著穿著碎花襯衫的女人,齊肩的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皮膚偏黑,是長時間在勞作的人臉上常見的那種黑紅色,身材微微發福,看起來很結實,打扮樸素,甚至可以說是老土,細細看來模樣倒是挺周正,不過,她這裝束,大概也沒有人有心思細細看去。
女人滿臉疲態,一定是經曆了很長時間的奔波。
宋鍾馗已經喝了幾杯水了 ,兩碗麵和兩碟小菜,都還是沒動。上午剛過十點,小飯館裏的客人並不多,確切地說,這個時候就隻有他們兩個人在這裏,
宋鍾馗一直不說話,女人也一直不說話,像是在賭氣一樣。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就是現在最真實的寫照。
女人又一次拿起手帕,在眼角處點了點,她已經在這裏垂淚半個小時了,她不是矯情的人,淚水也早就止住了,這個動作隻是再表達她心裏的不滿,是給對麵的人看的。
“你回還是不回?”又是十多分鍾過去了,還是女人先開口了,每次都是她先開口,大概她心裏很明白,比耐力,整個村子裏的人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宋鍾馗的。
“不回。”宋鍾馗說得既輕鬆又不容置疑。
“又不回!”女人把手裏的手帕摔在桌子上,這個答案在她預料之中,可是聽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氣憤,“不回也得回!”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必宋鍾馗的弱。
“我給你說了幾遍了,現在工作忙,我走不開。”宋鍾馗依舊是保持著一貫平靜的語氣。
“你什麼時候不忙!”女人怒目圓睜,“啥走不開,咋走不開!你又不是國家主席,咋能那麼忙?我就不信了,你走了,這樓就蓋不了了?地球不會轉,太陽不會升,公雞不打鳴,母雞不下蛋了!這世上誰離了誰都照樣過!老宋啊,你就別把自己看這麼高了,行不行!連教書的二大爺都說了,隻要人貴了,啥都明了。”女人不說則已,一開口就像連環炮似的突突突地往外掃射,“你貴啊,你以為你貴啊,在這大城市晃蕩幾年,就開始撅屁股翹尾巴了是不是?”
“人貴有自知之明。”宋鍾馗糾正了女人的話。
“我管他明不明暗不暗的,這次你非得跟回家不行!”女人語氣堅定,“就今天,馬上跟我回去!”
“不能回就是不能回,你好好在家待著,跑這裏幹嘛來了?”宋鍾馗的語氣輕描淡寫,卻透露這不可改變的意誌。
“好好在家待著?我是不能好好待了!”女人的火氣更上了一層樓,“你為啥不回家!是不是嫌棄我,嫌我老,嫌我醜了!”
麵館老板剛好經過,衝著宋鍾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宋鍾馗是這裏的老客人,老板也清楚他的為人,這一笑,就像老友之間的調侃。
“瞎說,”宋鍾馗像聽了一個無聊的笑話,“你怎麼會這麼想?是哪個給你灌輸的這種思想?二柱他媳婦?你少和她來往,整個村子就她知道的多。”
“那要不是這樣,你咋不回去!我來看你,你也不高興!一直拉著臉!”女人也是知道宋鍾馗的為人的,不過就是心裏憋屈而已。
“你一來就哭,我能高興得起來嗎?你哭著,我笑著,你不是更生氣嗎?”宋鍾馗這話說的倒是讓人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