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來點？”程傑蹲在沙發上大快朵頤，注意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宋鍾馗，伸出一隻手，衝宋鍾馗舉起一個雞腿，裂開一個笑，嘴巴和手裏舉起的雞腿同樣油膩。
宋鍾馗搖搖頭,一直眯著眼，慈祥地看著程傑，慈祥中帶著審視和探究的味道。
程傑聳了一下肩膀，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腿上的全家桶上，一隻手攤開放在嘴邊，嘴巴裏吐出一小塊雞骨頭，另一手探索著，掏出另一隻烤翅，揚在眼前看了一下，整個塞進了油乎乎的嘴裏。
吧唧吧唧，毫無顧忌，自由自在。
程傑吃完一份全家桶，扯了幾張餐巾紙胡亂擦拭了幾下嘴巴，隨手丟在地上，攤在沙發上，滿足的揉著肚子，盯著天花板出神，不知道是在回味雞翅薯條的味道，還是有其他的心事。
陽光很好，沒有溫度，卻明晃晃的耀眼。
陽台上晾曬的衣服，已經是不是幹屍一樣僵直的樣子，偶爾會飄動一兩下，有種懶洋洋的感覺。
程傑一動不動，兩隻胳膊交叉放在腦後，翹起二郎腿，一副年少憂鬱的樣子。
宋鍾馗沒有立即打擾，他知道，當一個整天嘰嘰喳喳的人，突然安靜下來的時候，一定是在進行著一場溫柔的心事，況且是一個處在一個最讓人捉摸不定的年齡段的郎當少年。
這是來自一個成年人的善良。
程傑終於自己也忍不住了安靜，嘴巴裏開始哼歌，不成調子，間或吹幾聲嘹亮的口哨，右手扣著左手的指甲。
這是一種假裝的快樂。
“你不用上課嗎？”宋鍾馗什麼時候踱過去的，程傑一點也沒有察覺，這一問，他猛地打了一個寒顫，顯然被突入起來的聲音驚了一下，瞪大了眼睛，閃了幾下光，隨即黯淡了下去。
“我不想上就不用上啊！”程傑仰頭，換了個表情，驕傲又痞氣。
“高中？”宋鍾馗並不像其他人那樣，一聽到這種話，就擺出種長輩的姿態來教訓這樣不務正業瞎晃蕩的孩子，他說出“高中”這兩個字的時候，內心是無比向往的。
“高一。”程傑用餘光瞟了一眼宋鍾馗看，沒有討厭，也沒有歡喜。
“高一啊，好年華，十六？”宋鍾馗低聲說，用手摸了一下下巴，碰到了硬刺的胡渣，眼光落在了自己突起的腹部。
“不必在意自己的外表，”程傑注意到宋鍾馗的動作，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把安慰的意味隱藏得很小很小，想了幾下又補充了一句，“你也挺好的，算是有型的那一類，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古怪了，喜歡的人也千奇百怪，你根本就搞不懂他們在想些什麼。”
少年就是少年，最容易由己推人。
“所以，你喜歡的女孩，她喜歡其他奇怪的人嗎？”宋鍾馗問。
程傑竟然噗嗤一聲笑了，跟一個看起來已經是中年大叔的人聊這個，真的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宋鍾馗也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再深究。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程傑直起身子，“隻是我沒講出來啊，如果我講出來，她保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程傑的聲音突然很大，手臂也不知覺地揮動幾下，營造出一種自信滿滿又雲淡風輕的樣子。
人都善於用一方麵的強大，來掩飾其他地方的脆弱，宋鍾馗隻是點了點頭，肯定了程傑的話。
“所以，你來這裏，是為了那個女孩？”宋鍾馗用一種朋友的口吻和程傑交流。
“算是吧。”程傑的偏頭，仿佛是做了一番思考，“雖然沒有必要，但是閑著也是閑著。”
雖然沒有必要，閑著也是閑著，真是個孩子！
宋鍾馗在腦海裏琢磨著這句話，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音來，不是微笑，而是笑出了聲音，差一點把那件事忘掉。
那件事，那次被打斷的談話，一直在宋鍾馗心裏盤旋，他臉上的笑意慢慢蕩開，消失不見，恢複了原有的狀態，開了口，“上次，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