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無聲，外麵是漆黑一片，整個世界還沒有從冬夜中蘇醒過來。
徐東從被窩裏探出身子，伸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淩晨兩點鍾，又是這個點，輕輕歎了口氣。
鬧鍾預定的是三點鍾，這一段時間，他總是睡不著，到了兩點鍾就準時醒過來，頭有點痛，這樣的睡眠質量讓他很焦躁，倒不是因為想要貪睡，隻是擔心晚上休息不好，影響白天的工作，這個家還需要他來扛呀。
借著窗外透過來的微微的光亮，他看著身旁睡熟的妻兒，心中感康萬千。
都怪年輕時候太衝動，苦了愛人，更苦了孩子。
兒子浩浩在最裏側，躺在媽媽的懷裏，他還像一個剛破殼的小雞，嬌嫩柔弱，讓人憐愛。現在他鼻息均勻，睡得很香，偶爾會動一下，小手握拳放在肩旁，他咧開嘴笑，興許是做什麼美夢呢！徐東徐東的心裏忽地柔軟，也微微笑了。
笑著笑著，眼眶就濕了，背靠著床頭，徐東仰臉，想要要眼淚逼回去，目光落在斑駁老舊的天花板上，因為有爐子在屋裏，窗戶留個縫，冷風灌進來，頭頂的燈泡搖來搖去，無休無止，像極了他現在飄搖無依的生活。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一陣冷風襲來，徐東早已淚流滿麵，他也不動，呆呆地坐著，任淚水滑落，就痛痛快快地流一次淚吧，這是他給自己的一次放肆的機會。
這個男人真的太壓抑了。
徐東的眼神再一次落在浩浩身上，即使是很暗的光線，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羸弱的樣子，可憐的孩子，他還這麼嬌嫩，就要受那麼多的罪，慈悲的上天啊，他願意把所有的苦痛都降臨到自己的身上，隻求能讓孩子安安穩穩誰一個好覺。
妻子的臉早已不再光滑，昔日海藻般的頭發也變得如枯草一般，平日裏連護膚品都舍不得用，冬天的風像刀子一樣割在人臉上，他這樣的糙漢子都有點吃不消，別說是一個女人了。
這個女人啊，曾經也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麵若桃花瓣，指如削蔥根，不諳世事，橫衝直撞，就像一隻俏皮的小麻雀，喜歡嘰嘰喳喳，喜歡賴在他身邊，喜歡穿亞麻長裙和雪紡的襯衫……
她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嫁給了一無所有的自己，他也曾發誓要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年輕人的腦子裏總以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單純的以為隻要努力，隻要自己想要，就能得到一切。
可現實是個狡猾的狐狸，他允許你做夢 ，也偶爾會給你一顆糖果，他把你一步一步引上雲端，猛地推你一把，就開始袖手旁觀了。
看著熟睡的妻子，徐東的心裏酸酸的，他伸手想去縷一下妻子的頭發，又怕驚擾了她，手停留在了半空中，愣住了。
兩點一刻了，徐東輕輕掀開被角，雙腳落定踩在鞋子上航，回頭掖了掖被子，抱起衣服去外間穿。
“起這麼早？”田小鳳壓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心裏有事，她睡眠也淺。
徐東回過頭，先是指了指浩浩，又對田小鳳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你再睡會兒，等會兒在起來。”徐東說著輕輕扭開門，來到了外間。
匆匆洗漱完畢，依次掀開兩個大瓷盆，一股發酵的暖暖的味道撲麵而來，麵發的不錯，已經完全膨脹開來，滿滿一盆白花花的。
徐東換上白色的工作服，彎腰端起瓷盆，連盆帶麵放在操作台上，撒上麵粉，挽起袖子，一手摁著盆沿，一手往外扒麵，動作嫻熟敏捷。
他要趕在六點之前，蒸出來兩大籠包子，花卷，饅頭，等田小鳳起來的時候，再熬些小米粥，八寶粥，煮些雞蛋，那個時候，差不多就到了上班的時間了，陸陸續續就會有客人來就餐了。
徐東和田小鳳經營的早餐店在學校附近，是一所初中，人流量挺大，按理說生意應該不錯，可是為什麼一直平平淡淡沒有起色呢？徐東思索著，剛幹一會兒活，額頭上就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他動作很快，一盆麵已經和好，重新放進瓷盆裏，開始下一盆麵。
一隻手伸過來，幫他擦了擦汗，田小鳳站在徐東身邊，她已經換好了衣服，頭發挽成一個利落的發髻，貼在腦後。
“誰讓你起來的。”徐東陰沉著臉，繞過田小鳳，端起另外一盆麵。
“你起來這麼早幹嘛！”田小鳳嗔怪，“三點鍾起來做就好了，現在是冬天，天亮的晚，誰起那麼早來吃早餐！明天你還按原來的時間點，本來休息的時間就少，你再這樣熬自己，那身體怎麼能吃得消……”田小鳳又開始絮絮叨叨。
“我睡不著。”徐東把發好的麵從麵盆裏扒出來，撒了一把麵粉開始揉麵，“浩浩沒醒吧？”徐東側過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