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劉叔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伸長了脖子,側過耳朵,眯上眼睛,身體探向旁邊還在吞雲吐霧的男人,“大兄弟,你剛,說什麼?”
“你不知道呀?”徐東無神的眼睛忽然亮了,眨巴了幾下,有幾分的得意,似乎將要吐出的,是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他彈起身子,對,是彈起身子,像是靈魂歸來,與剛剛的“間或一輪”判若兩人。
劉叔僵直身子,眼睛一眨都不眨,靜待下文,在這個鬼地方久了,連他這個天塌了還有那麼多人來頂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樂得在一旁幸災樂禍的人,也學會了捕風捉影,開始在別人的一言一語,一行一動上,嚐試著能琢磨出一些東西來。
徐東饒有興致地盯著劉叔,慢慢悠悠地彈了彈手指夾著的香煙,嘴巴啟動,劉叔以為他要開始講話,哪知道,他隻是扁扁嘴,含義不明地笑了,隨即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煙,仰臉,對著天花板,徐徐吐出一團煙霧,然後,就死死地盯著那團厭惡,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意。
劉叔楞了神,他琢磨,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鬼就是你。”從喉嚨裏發出的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伴著一股暖流,還有濃濃的煙草氣息,鑽進劉叔的耳朵裏,一轉臉,徐東的臉留在劉叔的臉龐,他嘴巴緊閉,在眼上攢出滿臉緊繃繃的笑,一動不動,等待著劉叔的反應。
劉叔則是徹底蒙了,又有點意外和不解,傻愣愣地怔住了。
“噗!”徐東憋不住一口氣,笑了出來,那種孩子般的表情用在他的臉上,極其怪異和不協調,“哈哈哈哈哈!”響亮的笑聲隨即爆發,像是蹦落一地的珠子,亂七八糟地四散跳開,從地麵到蹦到屋頂,脆響脆響的彈開了。
劉叔咧嘴,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最後成了哆哆嗦嗦的顫抖。
“噗哈哈哈哈!”徐東看了劉叔的樣子,更加止不住大笑,捶胸頓足,完了又把頭埋在沙發裏,吐沫橫飛,幾乎要上不來氣,“那個鬼,那個鬼,他,他就是你,哈哈哈!”徐東騰出一隻手,死命捶打沙發,完了之後,又抬了起來,指著劉叔的方向,依舊是笑個不停。
就像是一個第一次去馬戲團的孩子,看見了笑料百出的小醜,怎麼也止不住笑。
徐東滲出來的手,正好戳著劉叔的袖子,劉叔再也忍不住了,使勁撇開他的手,往遠處挪了挪,想了想,還是不妥,幹脆抓起拐杖,站了起來,快速地朝自己的屋子的方向走去。
背後的笑聲越來越大,聽得劉叔脊背發涼,頭皮發麻,不覺加快了腳步。
等劉叔走到門口的時候,笑聲止住了,徐東慢慢直起身子,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是一個空洞的雕塑,從劉叔的方向,隻能看見一個灰褐色的背影,有一點落寞的味道,讓人捉摸不透。
想是一個被人控製住了靈魂,喜怒悲歡,都隨即播放。
劉叔搖頭,正欲關門,就見徐東猛地回頭,躲閃不及,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這是劉叔第一次仔細注視徐東,不知為何,此刻那個年輕人看向自己的眼睛裏,盡然有幾分懼色,這幾分懼色漸漸被一種猜不透的恨意代替。
為甚要懼,為什麼要恨,莫名心驚膽戰。
慌忙掩門,“神經病。”劉叔低低罵了一句。
田小鳳帶著浩浩去了醫院,今天是來做進一步的檢查的。怕什麼來什麼,浩浩果然是得了腦瘤。
不曾經曆過什麼大事的田小鳳,一時間六神無主,本來是自己主心骨的丈夫徐東是指望不上了,還好,有王川幫襯著,雖然依舊滿腹愁事,好歹有個依靠。
王川一直寬慰田小鳳,他告訴田小鳳,浩浩的腦瘤是確定了,腦瘤有良性和惡性之分,良性的腦瘤切除後,痊愈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如果是惡性的,手術切除後,再配合化療,也是恢複的可能的。
“浩浩這麼乖,一定是良性的,放心吧,安心等結果,懷著吉祥的願望,好好陪孩子,有事情找我。”王川說。
浩浩這麼乖,一定是良性了,多麼沒有邏輯的一句話!如果這這邏輯成立,那麼她可不可以說,我是浩浩的媽媽,就讓他的病痛都長在我的身上吧,就讓一切苦難都降臨在自己身上好了,田小鳳心裏想著,她覺得自己很難受,又有點胡攪蠻纏。
夠了,她已經很感恩了,王川已經為自己做了不少的事情,於情於理,自己都不應該抱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