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星期天,整個屋子裏都靜悄悄的,張楠徘徊了一陣,眼睛依次掃向所有緊閉的房門上,忽然覺得一切都很沒有意思。
徐東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手裏捧著那個保溫杯,木然地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扭臉,外麵陽光甚好,這兩天的天氣都還不錯。
陽光他媽的有點太明媚了!
雖然陽光並沒有照射在他的臉上,徐東還是不自覺的眯上了眼睛,一切明媚的東西都會映射出他內心的苦楚,讓他覺得自己的可恥,這種可恥反過來又會增加他的無力感,讓他更加的畏懼光明,惡性循環。
扭開保溫杯子的蓋子,徐東並沒有喝水,隻是愣愣地盯著升騰而出的熱氣出神。這個杯子是六年前田小鳳送給自己的,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送的禮物也充滿了孩子氣。
“一杯子,就是一輩子。”她笑眯眯的,站在陽光裏,整個人都在發光,那時候也是一個冬天,陽光明媚得不像話。
徐東也在笑,心裏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美好。
太他媽美好了!
“你老婆,她很好。”張楠用下巴指了指徐東手裏冒著熱情的杯子。
徐東冷哼一聲,手上用力,和杯子摩擦出一種不情願的響聲。
他的冷哼其實針對的是自己,這杯熱茶,暖過他的心之後,又著實炙烤了一遍他的靈魂。
還能承受得起嗎?或者說是,還願意承受嗎?
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小瓶藥,是田小鳳三天前交給他的,她說他的神經過於緊張,吃了,可以緩解一下。徐東放在口袋裏一直沒有吃。
或許是今天的陽光和那天的有些相似,或許這杯水的溫度恰好合適,又或許他已經厭倦了和自己的真正的想法背道而馳,捏了一個藥丸放進嘴裏,用溫水送了下去。
“如果,吃了藥,就能好,那麼……”徐東轉臉,身旁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宋鍾馗。
那麼什麼,徐東沒有說。
宋鍾馗微微一愣,“生了病,還是吃藥比較好。”很客觀,中肯的回答。
“今天要出去?”劉叔在宋鍾馗背後追問,聲音有點急切,和平常的有點不太一樣。
“嗯。”宋鍾馗點頭,用眼光詢問劉叔有什麼事情,很耐心,自從上一次不怎麼愉快的長談之後,劉叔就基本上不怎麼和宋鍾馗打交道了,甚至還有點逃避躲閃,今個兒怎麼好像有什麼事情。
劉叔瞥了一眼徐東,他正對著一杯熱水發呆。
宋鍾馗保持最大的耐心,等待劉叔開口。
而劉叔眼睛裏充滿了矛盾,欲言又止了幾次,最終還是止住了,他有點不自在,可能是因為被宋鍾馗識破了偽裝,還煞有介事地架著雙拐的緣故吧。
宋鍾馗也不強求,轉身離開,今天要進行隱蔽工程驗收,他一定要在場。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徐東依舊在發呆,而劉叔留個他的已經是一個背影了,有些遲疑,拉開門,邁了出去。
工作從來都是一件繁瑣無味的事情,本來一個上午就搞定的事情,偏偏搞到下午五點多,驗收完畢後,幾個人又拉著一起喝酒。
宋鍾馗並不熱衷於酒場上的稱兄道弟,觥籌交錯,盡管,工作上的事情很多都是在酒場上一拍手一跺腳就決定的,尤其是幹工程的。
中途,抽身離開,也並沒有人熱情地拉扯,節省了不少口舌。
從飯館出來,冷風吹得很舒服,八點多一點,時間還早,路上的三三兩兩的行人,步履匆匆,宋鍾馗就沿著馬路,點了支煙,一個人慢慢往前走。
“喲,馗哥,這麼巧。”張楠氣喘籲籲從後麵追了過來,“我遠遠看著就像你,還真的是你呢!”張楠提著兩盒周黑鴨。
宋鍾馗也有點意外,抬頭一看,已經馬上就到小區了。
“無聊了一整天,出來透透氣兒!”張楠抬手,“誒,對了,咱哥倆喝一杯吧,就當是,就當是慶祝了。”
“慶祝?”
“明天元旦了,新的一年開始了。”
“元旦啊?”
“是的呀。”
“那走。”
小餐館裏正是熱鬧的時候,兩人的話也都不多,三杯兩盞的就喝的有點不少了,興頭上來,心情舒暢了不少。
互相攙扶著,一起回去。張楠酒量不行,已經微醉了,宋鍾馗就把他靠在牆上,掏鑰匙,推門。
“我就不信那個邪,憑什麼年年都是他們班拿第一,我……”張楠揮舞著手臂,他想扶住宋鍾馗,卻撲了個空,晃晃悠悠地趴在鞋櫃上。
張楠看見宋鍾馗在他幾步之遠的地方僵直地站著,眼光的盡頭,是躺在地上的劉叔。
新年鍾聲敲響,不遠處的廣場上,歡呼一片,煙花絢爛,照亮了一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