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泉強笑道:“真不是晚輩。晚輩早過了。”雖還是一樣坦然,但笑的卻有些勉強,仿佛有難言之隱。
朱雀王妃不悅,她都這樣問了,孟清泉還不肯承認,要麼是真沒救過趙寅,要麼就是有難言之隱。若是後者還好,若是前者,可就像陸君如所,真是大笑話了。這其中固然有趙寅的錯,但孟清泉這一手將錯就錯用的太順溜,這是把趙寅、把整個朱雀王府當傻子耍弄呢。
王妃眼神冷下來,果斷轉臉,對剛才送盒子來的媳婦道:“送這盒子的人呢?快快去找來!”
那媳婦急忙應聲而去。
孟清泉身形有些僵硬。
所有人都看得一頭霧水。
王妃孟清泉是世子救命恩人,孟清泉卻不承認,這唱的哪一出?大家不免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孟清泉。可是想想,之前她好像是對王妃過“誤會了”,現在也沒承認。
那為什麼趙寅認定她是呢?
吳氏心裏很不安,她剛才可是不謙虛地認下了。她想當然地以為,肯定是女兒救了趙世子,否則世子不會平白無故地對女兒另眼相待,甚至不嫌棄她名聲被誣。可是女兒為何要一再否認呢?再謙虛,也不必如此。現在王妃讓人去查了,等查出來是孟清泉送的朱雀,不管她如何解釋,王妃都會覺得她太矯情;若不是孟清泉……
吳氏不敢想下去了,眼角餘光瞥見蘇夫人笑吟吟地和王老太太話,懷疑是在嘲笑她母女。頓時,她如坐針氈,感到整個花廳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很異樣,充滿了鄙夷。她從剛才的揚眉吐氣變成忐忑不安,巨大的落差令她的臉色十分難看,連最基本的笑容也維持不住,笑像在哭。
見吳氏這樣,蘇夫人很不厚道地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了。
王老太太覺得有趣,想:蘇夫人也太單純了些,也不知怎麼跟蘇相相處的,什麼事管不了蘇家也好好的。
孟清泉察覺母親的窘迫,伸手按住她肩頭,示意她不必慌亂,吳氏想女兒一向穩妥,才放心些。
正微妙的時候,一丫鬟迅速離開花廳。
※
東路偏殿內,趙寅正在陪客。
能讓他親自相陪的人不多,都是家世身份不凡的人,都讓進了偏殿東暖閣內,單獨擺了一桌。梁心銘作為特例,很榮幸地位列其中,坐在周昌身邊。
並沒有縱情狂歡,隻有清淡的琴、簫,或一縷清歌,從隔壁傳過來,像背景音樂,不會喧賓奪主地霸占客人的耳朵,一不留神間,漏一兩句進心底,觸動情懷。
當那淺淺的低吟響起時,梁心銘肯定在座無人像她一樣關注,大家正聽趙寅曾經的戰役呢。那是男聲,渾厚、低沉,梁心銘仿佛看見一個落寞的文士,俊顏豐貌,下頜一縷美須,麵上帶著滄桑和感懷,信步走在花園徑中,口中喃喃吟誦,吟的是《離思》: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梁心銘看向趙寅,趙寅眼神與平常不太一樣,有淩厲,有激昂,也有失去同袍的傷痛……張世子和林世子也聽得很專注,偶爾插一句,或者舉杯與人碰,仰頭幹了。
沒有人留心那低吟。
低吟結束,文士忽然唱起來,渾厚的歌聲飄來,蒼涼、深情、飽滿,“經滄海難為水……”
趙寅頓了頓,繼續。
“除卻巫山不是雲……”
趙寅停止,目光恍惚,像是聽歌,又像是陷入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