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一直沒話,卿陌等少年走或留,他並不在意。梁心銘失蹤了,還有他在;若是沒有他,惠娘母女完全無依無靠,這些人的去留才能彰顯其品格。
話間,已來到後宅門前,就聽一聲歡快的叫“爹爹”,一個紅色的身影飛奔過來,張開雙臂抱住梁心銘,一腿抬起,跟爬樹似得往她身上攀,要抱抱。
王亨忙道:“雲兒,你爹爹累了一,沒力氣抱你!”一麵手托住梁心銘後腰,生恐她被朝雲衝倒了。
梁心銘俯身,就要抱女兒,聽見王亨話方想起自己懷孕,再也確實累,忙道:“爹爹好累喲!”
朝雲立即不爬了,問:“爹爹累了?”
梁心銘改牽著她手,往裏走,一麵道:“是,忙一,腰酸背痛。雲兒,你扶著爹爹走。”
朝雲忙心地“扶”著她,一麵嘰嘰喳喳道:“爹爹,回家你躺著,雲兒給你捶腿。歡喜做好飯了,就等爹爹回來吃——”到這忽想起什麼來,又回頭衝王亨討好笑道——“師爺爺,我跟爹爹話忘了你,你不生氣吧?”
王亨故意道:“生氣又怎麼樣呢。”
朝雲忙放開梁心銘,過來牽他。
王亨卻站住了,對梁心銘道:“你同你媳婦見麵,許多事,為師就不進去了。為師也要回家去。”
原來,他見朝雲這樣子,估計自己進去了,梁心銘也是沒空理會他的,他在這惠娘也尷尬,不如離開,讓梁心銘和家人好好團聚一晚,他也該回家同父親商議,如何順利讓梁心銘恢複林馨兒的身份,因此止步。
朝雲以為他真生氣了,急得道:“師爺爺,我不是有心的,我剛才跟爹爹話忘記了……”
梁心銘打斷她道:“雲兒,你師爺爺沒生氣,逗你玩呢。”又向王亨道:“你哄她做什麼!——真不進去了?”
王亨笑看著她,在廊下燈籠光芒的暈染下,紫袍加身的她不像白那麼威嚴沉凝、耀眼奪目,有些夢幻,肌膚如凝脂,黑眸流光溢彩,眼中隱帶笑意。
他不禁柔情泛起,很想和她坐在溫暖的炕上,將她摟在懷裏,和她談古論今,或者些沒要緊的閑話,或者哄朝雲些童言稚語取樂,但他還不能沉迷於溫柔鄉,要趁她和妻女團聚時,籌謀正事,免她後顧之憂。
他便微笑道:“不進去了。怕你分身乏術。”
又俯身對朝雲道:“師爺爺沒生氣,逗雲兒玩的。雲兒,你爹爹勞累了一,晚上你盯著她吃飯、勸她早睡,別玩太久了。明兒還有的忙,皇上交代了許多公務呢。”
朝雲被他委以重任,又是為爹爹好,忙答應:“噯,我盯著爹爹吃飯睡覺。師爺爺,你不在這吃飯嗎?”
王亨道:“不了。師爺爺家裏還有長輩呢。我讓若彤拿來一些玩意兒和書籍,你可見了?若喜歡,或者還想要別的什麼,都告訴若彤,我再命人給你送過來。”
朝雲覺得幸福漫出了胸口。
老爺真對她太好了!
之前,她以為自己失去爹爹了,結果現在不但爹爹回來了,經過這件事,她還跟師爺爺關係也更親近一層,忽然她就多了一個人疼,好像有兩個爹爹一樣。
她歡喜地笑道:“多謝師爺爺。我都好喜歡好喜歡。師爺爺,等安頓好了,我跟爹娘去給老太太請安。”
王亨也高興道:“那好。老太太前兒還起你呢,你好乖巧的,等進京了要接你過府去玩。”
朝雲笑彎了眼睛,“真噠?”
王亨點頭道:“師爺爺還能哄你。”
梁心銘微笑,覺得這一幕很和諧。
王亨叮囑完,直起身看著她,道:“你累了一,早些歇息吧,無需送為師。”嘴裏著告辭的話,腳下卻紋風不動,要等她進去了,他才舍得離開。
梁心銘明白他的心思,躬身道:“學生謝恩師體恤。”又向趙子儀道:“趙護衛代本官送恩師。”罷牽著朝雲就進去了,雖未回頭,卻感到後背仿佛牽了一道目光。
進到門內,她刻意避在陰影處,才轉身看向外麵。
王亨看不見她人,才收回目光,不知同趙子儀了句什麼,趙子儀原本要送他的,又止住腳步,由卿陌和丁丁陪著他向外走去,紅色的身影消失在八角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