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裏,忠義侯方無適也在宮中值守,很少回府。這日回府,是方磊派人帶了幾次信,他才抽空出宮的。
他父子在書房待了一個時辰才出來。
當下午,方無適便去了王府。
王諫迎入忠義侯,心裏很是鬱悶:自從兒媳恢複身份後,原本反對她留在朝堂的聲音漸漸低下來,一個個就跟離不開她似得,你來我往地到王家來拜訪,養胎也養不安,他這個賦閑在家的公公倒成了跑腿傳話的。
他想岔了,今方無適來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私事,很隱秘的私事。等梁心銘換了衣裳出來,方無適把目光轉向王諫,那意思他要跟梁心銘單獨。
難道皇上又下了密旨?
王諫默默地告退了。
梁心銘一見忠義侯這架勢,便有些明白了:這位怕是替方磊來善後的,找她向惠娘提親了。
果不其然,方無適是來提親的。
按提親要找媒人出麵,但方磊和惠娘的情形特殊,方無適此來一是道歉,二要經梁心銘同意。沒經過梁心銘同意,他可不敢就請媒人上門。
梁心銘聽了他來意,正容道:“若侯爺是因為方二爺唐突了惠娘才來提親,則大可不必。當日,他們都是為了殺反賊才產生誤會,並非有意冒犯。若強行將他們湊在一起,絕非佳偶,那不是解決問題,反使矛盾更大了。”
方無適忙道:“本侯豈不知這道理?特地仔細問了兒,他是真心欽佩令夫人,真心想求娶。”
梁心銘微笑道:“侯爺的意思呢?”
方無適亦笑道:“本侯親自登門,梁大人豈不明白?”
梁心銘想了想,道:“此事下官也不能做主,還要問惠娘的意思。若她願意再嫁,再回複侯爺。”
方無適詫異道:“你不能做主?”
梁心銘道:“惠娘不想再嫁。”
方無適倒不好什麼了,寡婦守節最令人尊敬,他兒子固然出色,但也不能逼人家再嫁。可是方磊侵犯了惠娘,惠娘名節就算汙了,還怎麼守節?
當晚,梁心銘告訴了惠娘這事。
不等惠娘回答,她先道:“你先別拒絕,先好好想一想,不要有任何顧忌。方磊當日雖然莽撞,後來所作所為都很有擔當,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當仔細思量。”
惠娘還能什麼?
便回去仔細思量了。
她已正式接管了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是梁心銘和忠義侯府合夥開的鋪子,背後的作坊也是方家一手籌建的,她便不得不和方磊見麵了。然兩人還未來得及碰麵,朝廷卻出了大事。
原白虎王族林氏覆滅後,林子明交代了林家安插在各地紡織工坊的內線,以及準備利用他們帶領工人反抗東家盤剝,林家再出麵安定民心的計劃。
為了防止下大亂,朝廷決定立法保護工人利益,平衡東家和工人之間的衝突,這便是《勞動法》。
《勞動法》是梁心銘撰寫的。
要想平穩推行卻異常艱難。
百姓無法生存會造反,觸犯了權貴階層的利益,他們也同樣會造反,就算不明著反,也會使用各種手段阻撓立法的實行,甚至迫害主張改革的人。
在過去幾十年,大靖紡織行業飛速發展,導致競爭激烈異常,因土地兼並嚴重,許多百姓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隻好到工坊做工。大紡織商家不用,一是為了防止技術泄露,二是擔心培養了熟練織工,等用工期滿那人卻不做了,他豈不損失?因此必要買斷他的終身。中紡織商競爭力弱,為了降低人工成本,更是變盡方法盤剝雇工。
工人們用自己的血汗養肥了一大批紡織商,並繁榮了大靖的經濟;這些紡織商又被官府盤剝,養肥了一批貪官汙吏,現在朝廷要保護工人利益,無異於挖這些紡織商和貪官的肉,他們怎肯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