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無瀾道:“母親這又是何苦來!”
孟夫人抬手道:“你不用再說!”
孟無瀾道:“當年就不該定這門親。——他忘不掉林馨兒,強行定親,吃虧的是妹妹。過了這些年,父親母親還不肯死心,非要搭上妹妹一輩子嗎?”
孟夫人道:“你妹妹這輩子早搭進去了。”
孟無瀾無力地看著母親。
孟夫人心煩氣悶,不願再與他爭執,道:“你退下吧。你媳婦懷孕了,你要好生陪她,莫要學王安泰那混賬東西。”
孟無瀾隻得告退。
他沒有回房,而是去了書房。
在書桌後默默坐了良久,才下定決心般起身,走到靠牆一排書櫃前,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個黑色的匣子,回到書桌後。
他打開木匣子,從裏麵拿出一張折疊的紙。
這是吳繁被抓走前塞給他的,上麵寫著一首詩,寫的是《詩經.國風.邶風》的《燕燕》,乃是送妹遠嫁的離別詩。
雖然吳繁什麼也沒說,孟無瀾卻清楚:這是托他將這詩轉給妹妹孟清泉。詩的字麵意思坦蕩無私,以兄長的口氣惜別,這是怕影響妹妹的閨譽。
吳繁喜歡妹妹,很早就喜歡。
喜歡而不得,卻還要祝福她嫁別人。
這詩中透出的情義,厚重深沉;依依惜別之情,也是他對孟清泉的戀戀不舍之情。
孟無瀾之前不願把信給妹妹——人都沒了,就算還在,他們之間也沒有可能,看了這詩也是徒增煩惱。
可是眼下,他卻想送去給妹妹。
他便去了清鬆院。
孟清泉今天沒有抄經。
她靜不下心。
是被孟欣的親事給鬧的。
她雙手托腮,呆呆地坐在窗前,不知坐了多久。紅兒悄悄地進去,換了茶水和果盤,又悄悄地出來。先後幾次,她一概不知,坐成了石像。
她從不信命,現在信了。
她渴望奢望的東西,守了這些年,依然求而不得,而別人卻能唾手可得。比如孟欣,再比如林馨兒。
為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樣樣比她們出色。
紅兒進來,輕聲回道:“姑娘,大爺來了。”
孟清泉驚醒,“大哥來了。”
忙起身讓座,又命上茶。
她接過孟無瀾遞給她的折紙,看後紅了眼睛,問兄長:“大哥為何到現在才給我?”
孟無瀾道:“早給又如何?”
孟清泉聽了沉默。
孟無瀾道:“妹妹,你該醒醒了!你瞧,表弟一直到死都惦念你。若是你之前能放下對安泰的執念,嫁給表弟,肯定是一樁和美的親事,何至於走到如此地步。”
孟清泉幽幽道:“我與他無緣。”
孟無瀾道:“你與表弟無緣,與王安泰就有緣了?他心心念念都是林馨兒,可有半點顧全你的臉麵?”
孟清泉霍然揚臉,激動道:“怎麼無緣?我現在是他未婚妻,這就是有緣!他再念著林馨兒,林馨兒也沒了,所以他們無緣!”
孟無瀾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道:“你這是自欺欺人!”
孟清泉堅定道:“是不是自欺欺人,大哥等著瞧好了。”
孟無瀾道:“真愛一個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你不願放棄王安泰,憑什麼認為王安泰會放棄林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