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鴻說完話,叮囑薑南影早點休息,然後就走了。望著王乾鴻的背影,薑南影恍然做夢一般。她看了看腕上的鍾點,已是夜裏十點半鍾。她沒有想到一個集團總裁,這麼晚了,會來車間視察工作?如果說原來她對王乾鴻是一種敬畏,而從現在開始,她對王乾鴻的感覺是一種發製心底的敬重。從王乾鴻的話語裏,她已經敏感到一種玄音。王乾鴻心裏是明白設備檢修出事故的事情。但他沒有表露出來擔憂,而是在用激勵的方式,引導自己。薑南影想到這,淚水禁不住盈滿眼眶。她覺得今生如果不拿下這台設備,就對不起這麼多關心自己的人。這道事業的坎,一定得邁過去!薑南影突然感覺到身上增添了無窮的力量。腦海的思路頓時明朗起來。她繼續排查,工作到夜裏十二點鍾,在一處非常細微的焊接處,終於找到了一個比頭發絲還要細小的斷焊點。就是因為這個點,整台機器電路不能連通。故障找到了,薑南影異常興奮。她索性操練起焊接工人的工作,把這一處斷焊點,均勻補焊完整。薑南影當年在做技術員時,是一個熟練的焊接手。關於電氣每一道工序,幾乎她都能拿得下來。補焊工作完成。薑南影這才鬆了口氣。她直了直腰,腰部酸脹,有些疼痛。但疼痛是微不足道的。薑南影內心的喜悅,幾乎使她忘記所有的痛楚。薑南影整理好設備,回到辦公室。辦公室文件櫃後麵是她的起居室。拚接起來的文件櫃很高,自然隔出一個可以休息的空間。薑南影利用這樣一個空間,搭起一個簡易的床鋪。送走孩子,自己幹脆就居住在辦公室,省得把上班時間,花費在來回的路上。身體躺在床上,薑南影才感到需要休息了。精神繃得太緊張,平躺著,緩解腰椎的壓迫,身體要舒適很多。但她沒有馬上入睡。而是在梳理明天的工作。故障雖然找到了,但不能排除全部焊接頭準確無誤。兩天細致排查工作不能省略。這次戰役,隻許成功,不能失敗。的確,薑南影太需要一次完美的成功!上次組裝設備順利,那是一台沒有故障的機器,技術含量一般。這一次就不一樣,自己麵對的是一個“病人”,而且是一個出現二次意外的病人。要醫治好這個“病人”,的確是要耗費很大的精力。薑南影正思想著,手機突然響起來。接通電話,是華盛國的夫人俞雅姝打來的。俞雅姝在電話裏說,下個月要與華盛國一起來海舟市,出席創弘集團成立五周年慶祝活動。然後取道到香港。因為華盛國被調到香港海華集團任總裁。俞雅姝口氣很溫暖。她詳細詢問薑南影的近況,最後問薑南影喜歡什麼,她好帶來。薑南影很感激。說什麼也不需要。期待他們的到來。俞雅姝在電話裏稱薑南影為“南南”,她充滿慈愛的話音,讓薑南影想起自己的母親。隻有母親的話語,才會產生這樣溫暖人心的語言。俞雅姝的熱情,讓薑南影感動。但也讓她疑惑。自己並沒有與她有多少交往,隻是通過華盛國的相識,接觸過一次。難道她們之間真有什麼超乎親緣的事情。不。人不能太狹隘。隻要投緣,有時朋友也勝似親人。薑南影在慢慢消化這份真情。她這次要好好接待給予自己幫助的華盛國夫婦。第二天上午,集團召開領導工作會議。王乾鴻向在會的決策層,通報了與美洲金海集團公司簽定四台橋吊生產意向協議。正式合同等總部遷往鯉魚島基地後再舉行隆重簽約儀式。王乾鴻說:“這四台橋吊,總高度超越我們以往所有所建造的橋吊高度。而且,全部配件,都有我們自己組裝完成。這是一次真正意義的獨立自主工程。希望打擊做好思想準備,積極配合,打好這一戰役!”“王總,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我們一定全力支持,拿下這一戰役!”李海善興奮地說。“可是,我們的電控項目還不過關。如果說這四台巨型橋吊要由我們自主完成,電控設備是不是要增添些技術力量?”曹慧真說。王乾鴻思考一下,說:“曹總工上報的關於電控設備故障的報告我已經看了。萬事開頭難啊!第一次研究進口設備,難免不出錯漏。問題是出了錯漏我們該如何去彌補錯漏。我昨晚到每個車間去看了一下。時間很晚了,但有一個車間是亮著燈的。而且隻有一個人在燈下作業。這個人就是電控車間的薑南影。一個柔弱的女人,一個敢於上馬電控設備的車間負責人,她沒有休息。且不說她最終的研究結果如何,就憑她這樣對工作兢兢業業的態度,已經深深感動了我。同誌們啊,我們必須要有高度的敬業精神。工作上,少一些埋怨,多一些友善合作;多一些高瞻遠矚,少一些狹隘和斤斤計較。我想,是沒有什麼困難能夠攔住我們自主創新的腳步。過去,我們一個小小的電控設備,得等候外國生產商半年多時間供給,而且,很多時候,我們要看他們派過來檢修的專家眼色做事情。他們提出的任何條件,都要一一滿足。說句實話,我們窩著一口氣啊!所以,我們不能再等待、再靠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電控設備我們自己一定要搞、要快!還要比原來進口的設備安全、可靠!”王乾鴻話音落下,會場頓時顯得異常安靜。直到會議解散,黃有謀和曹慧真還沒有緩過一口氣來。回到辦公室,曹慧真在黃有謀麵前發起脾氣。說:“哼,那個小女人,還真會趕時候,裝得像,算她走運,偏偏碰到王老頭子這個夜遊神視察工作。這下可好,一紙報告沒有任何作用,反倒我們落了個不是!”黃有謀說:“話都會說,可是設備故障是真實的。故障不會因為感動就一下排除掉的。王老頭子維護著她,那出故障的機器不一定向著她。”曹慧真轉怒為笑,說:“一點沒錯。機器是沒有感情的。故障是死結。我看她薑南影有多大能耐能破解這個密碼!”“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們也要想著設備被修好後的結果。事物都是在轉變過程中。變壞了,對我們有利;變好了,那小女人的第一步可就真正邁進創弘集團。電控這個肥缺項目,便不是你我能掌控了的。”黃有謀說。“那……依你看,她薑南影有多少勝算?”曹慧真說。“五成。另外一半在於天。隻有天知道。”黃有謀說。“我看三成也沒有。憑她的資曆,想攬進口設備活,還嫩了點!”曹慧真說。“我們還是保持警覺點為妙。王老頭子不是吃醋的。他的眼力比你我都看得遠。說不定這次真讓那個小女人走過這道坎啊!”黃有謀深有感觸地說。“她過了這道坎,後麵的路就好走了。到時,我們怎麼辦?總不能讓一個外來客始終站在我們的肩膀上往上走吧!”“創弘的路還長著呢。不要在乎一兩次的得失。我就不相信,這樣一個沒有多少資曆的小女人,沒有馬失前蹄的時候。走著瞧,一旦大項目上馬,後麵會有好戲看的。”黃有謀深吸一口煙。然後慢慢吐出來。煙霧頓時籠罩他的麵容,這一張讓人琢磨不透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