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再次開始在這些肥大的身軀間穿梭著,他開始不斷地搶奪起他們手中的食物來,大廳的光明透亮的牆壁上,清楚地映射著這些貪婪而又懶惰的生靈。羊咩咩就像是一個父親一樣,在阻止這些因進食過多的孩子們。但他的努力,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前腳剛剛奪走了對方的食物,後腳就又吃上了。
羊咩咩快要崩潰了,他的眼淚在眼眶裏嘩啦啦地流淌著,失聲痛哭了起來,還不忘喊著:“你們吃這麼多都不撐啊,你們都吃壞了身體了,快要撐死了啊……”
但羊咩咩突然不喊了,他停下來,眼睛裏麵突然閃耀出迷人的光彩。這個少年開始在這些肥胖的肢體間來回渡著步子,突然就像猛虎一樣,撲打一大堆食物中間去了,兩隻手不停地向自己嘴巴裏塞著食物,還不忘喊著:“我餓……我餓……”
這是眨眼間的事情,剛才還是那麼極力地反對過多進食,現在就又狼吞虎咽起來,這個世界真是充滿了匪夷所思和無盡的恐懼。但羊咩咩的命運並不止於此,他並不會淪為貪婪而又懶惰的人,也不會成為肥壯家夥中的一員,因為,那個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了起來:“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誰?這是多麼令人作嘔、令人抓狂的問題啊!這是多麼令人無所適從、無比迷茫的問題啊!這又是多麼令人恐懼的問題啊!羊咩咩再次聽到這樣的問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撕扯下來,把自己的腦袋一下子敲碎——但他不能。他在無比痛苦之下,把腦袋深深地埋在了那些熱氣騰騰的食物中,把腦袋砸在你硬邦邦的地麵上。
“你是誰?”這個聲音一次又一次高喊著。
“我是羊咩咩,我是沒有了朋友的羊咩咩,我要去找到我的朋友……”羊咩咩怒吼著再次跑開了。他的身軀在肥胖的身軀中跌跌撞撞地,花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逃離了這兒,並一下子衝進了一個更加光明的世界中。
那個聲音沒有跟上來,羊咩咩的身軀一下子就癱軟在這個光明閃閃的世界裏。在他傾倒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四周鏡子一般的牆壁上,也有數不清的身影在傾倒。
“哐當”一聲,羊咩咩就栽倒下來。他渾身四周都是光明透亮的鏡子,他的身軀也在這些鏡子裏麵映射著。在這個鏡子的世界裏,仿佛又許多的少年正躺在那裏。
再次躺在地板上的羊咩咩渾身沒有了力氣,他看到從鏡子裏映射著的自己,頭發淩亂,穿著破爛,形容枯槁,神情憔悴不堪,渾身冒著熱氣……
“這就是我嗎?”羊咩咩淒慘地笑了起來。
羊咩咩開始靜靜地躺在地板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冷冷地笑著,笑聲淒慘而又恐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自己到這個世界上來幹什麼了?現在什麼都沒有弄明白呢,又有一個全新的問題:我是誰?
這是一個多麼稀疏平常,而又多麼深奧的問題啊。他像是一個剛剛來到世界上的嬰兒一樣,好奇地審視著鏡子裏麵的自己,是那麼的肮髒、粗俗,又是那麼的陌生,從所未有的陌生,陌生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麼,為什麼會躺在這裏,要幹什麼。
反正,他現在隻清楚一個問題:他什麼也不想做了。就這麼靜靜地躺下去,實在是太累了。
羊咩咩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整個天地都在呼啦啦地旋轉,從鏡子裏麵照射出來的光線,滿滿地灑落在他的身軀上。突然,一個聲音喊了起來:“孩子,你是誰?你為什麼要躺在這兒?”
多麼恐怖的聲音呀!已經快睡著了啊,睡著了什麼都不會知道的——羊咩咩一下子就從地麵上跳起來,他胡亂地揮動著手臂,大喊大叫著:“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此時,鏡子上麵的那個少年也在揮動著雙臂,但他身後出現了另外的一個佝僂著的身影。但這個身影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一個畫麵替代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正在四肢肥大的人群中狼吞虎咽著食物,身後有一個麵孔猙獰的人向他張牙舞爪而來……
羊咩咩尖叫了起來,他跳了起來,對著空蕩蕩的世界一陣拳打腳踢,因為他發現畫麵中的那個少年正是自己——這全是幻覺,是從鏡子裏麵傳遞出來的幻覺,這種幻覺在羊咩咩猛然驚醒的時候就消失了。
突然間,羊咩咩發現眼前的這些明亮的鏡子裏,不再是自己的身影了,而是許許多多的畫麵,這些畫麵呈現著各種各樣的場景,伴隨著吵雜的聲音傳進了羊咩咩的眼睛和耳膜。激蕩著這個少年脆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