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丙看完諜報,還給程夢錫,一語不發。程夢錫則晃燃火媒,將諜報點燃,一把火燒了。
“安大人,看了這份諜報,你有什麼想法?”程夢錫眼巴巴地望著安丙問。
安丙長長地歎了口氣,一副痛苦得無言以對的模樣。一直以來,他都不看好朝廷的所謂北伐。北伐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不僅僅涉及軍事,更涉及政治、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麵。大宋朝自立國以來,經濟遠甚於盛唐,文化亦堪比唐代,國家不可謂不強大,百姓也不可謂不富裕,然而在與遼、金和西夏的曆次較量中,卻從來沒占到便宜,反而有靖康之恥,偏安江南之痛,這是為什麼?安丙沒有深刻地思考過,但這次北伐注定會失敗,他卻認真地研究過,也曾向四川宣撫使程鬆表達過憂慮。但他畢竟人微言輕,在這場敗局裏,不過一個小小隨軍轉運使,其真知灼見無法上達天聽,其一己之力亦無法扭轉乾坤。
當你站在曆史的潮頭,望得見浪來,卻無力阻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乘坐的小船被巨浪顛覆,除了恐懼,就隻剩下悲傷和痛苦。
安丙沉吟了半晌說:“這和談暫時恐怕談不了!”
程夢錫讚成說:“學生也這麼認為。和談必然會在韓丞相的主持下進行,金國人想問罪於韓丞相,那怎麼談得成?”
“談不成?”安丙苦笑了笑,“談不成是暫時的,遲早都得談!”
“金國人要問罪韓丞相,怎麼談得成?”程夢錫問。
“金國人不能跟韓丞相談,還可以跟別的人談嘛。”安丙說。
“學生這就不明白了!”程夢錫說,“他們不跟韓丞相談,還能跟別的什麼人談?”
安丙搖了搖頭,依舊苦笑:“程先生,朝廷的事,一言難盡哪!”
“大人的意思,是不是韓丞相的相位很有可能被別人取代?不會吧?韓丞相把持朝政已非一日,誰能撼動得了?”
“如果北伐順利,韓丞相在朝中的地位自然誰也撼動不了;但眼下北伐慘敗成這樣,他在朝中的地位難說就不會被別人取代。要知道這些年朝中爭鬥,他可是結下了無數梁子。有多少人在盼著他出事,又有多少人在為搬倒他做準備,誰知道呢?”
“是啊!但願他別在陰溝裏翻了船!”
“唉!翻船也罷,不翻船也罷,大宋朝還不就這樣?咱們都渴望它強大,都渴望能恢複到先前的疆界,可是,它還有那能力嗎?”
“沒有!也許永遠都不會有!”
“是啊,也許永遠都不會有!可這根子出在哪裏呢?為什麼它就不能中興?”安丙連發兩問,既像問程夢錫,又像問自己。
“這個,學生從來沒想過。”程夢錫苦笑說。
“不瞞先生說,在下也沒想過。”
“咱們還是不說朝廷吧,說說咱們西北。大人,這西北的局勢會因此發生什麼變動嗎?”
安丙點了點頭,隨手在地上拔了一棵狗尾巴草含在嘴裏說:“如果我料得沒錯,吳大帥該到出兵的時候了。”
“吳曦出兵?出什麼兵?他不是下令暫不出兵北伐嗎?”程夢錫問。
“既然是暫不出兵,就意味著時機一旦成熟,他還是會出兵的嘛。”安丙說。
“學生越來越聽不懂大人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