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丙歎了口氣說:“真不知道大帥心裏是怎麼想的!”
王喜拿馬鞭輕敲著馬鞍,親切地說:“老哥哥啊,這你都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難道就沒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看出什麼?什麼風言風語?”安丙故作不明白。
王喜拿馬鞭指著安丙笑了:“老哥哥啊,你就糊弄弟弟我吧!還什麼都不曉得的樣子!其實說出來又怎樣嘛?這已經是板上釘釘,明擺著的事了”
安丙不快地說:“老弟,到底是什麼鬼東西,不要跟老哥哥我打啞謎好不好?”
王喜呆了呆,輕聲說:“敢情老哥哥真不知道啊?嗨,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大帥打算,打算背靠金國,稱王蜀中!”
“你、你說什麼?這、這可不能亂說!”安丙一副第一次聽說,吃驚不小的樣子,還左顧右盼做出幫王喜望風的姿態。
“別緊張!”王喜見安丙小心謹慎成這樣,笑著說,“前後左右都是兄弟我的人,別人聽不去!”
“是真的嗎?”安丙小心地問。
“什麼是真的?大帥想稱王蜀中是真還是前後左右都是兄弟我的人是真的?”王喜笑問。
“大帥那事啊,是真的嗎?”
“那還能假得了嗎?金國人都給大帥送印過來了,蜀王印,這麼大個!”吳曦手比著大小,一臉的笑。
安丙不知道他笑什麼,裝著沒了主意,試探著問:“那咱們該咋辦?”
王喜神秘地笑著,一夾馬腹朝前跑去,帶著一臉高深:“該咋辦咋辦唄!”
“兄弟你得教教老哥哥我啊!”安丙追了上去。
“要想升官發財,緊緊跟著大帥;要想保住名節,趕緊迅速離開。”王喜似乎很有點幽默的天才,主意不錯,說的也挺押韻。
“我問你呢,你怎麼辦?”安丙急了。
“一邊走,一邊看,就是這麼辦,哈哈!”王喜打著哈哈,態度曖昧。
安丙明白,王喜油滑世故,想從他嘴裏探聽出他對吳曦稱王蜀中的態度,顯然是件難事。這種人長於見風使舵,沒有風向時,他的舵如何使,根本就不可預知。安丙再懶得試探,也打著哈哈,與王喜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老哥哥長好兄弟短地,撒一路笑聲。
開禧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注定不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興州,也注定因為這一天而將載入史冊。
興州官署,文武分列。大殿上氣氛緊張,滿屋子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
吳曦揮動著一張白紙,神情激動,白沫橫飛,慷慨陳詞:“悲劇啊!恥辱啊!丟人啊!這就是咱們的朝廷!這還是咱們的朝廷嗎?這還是本帥祖父、父親為之拚死守邊,數以萬計的將士為之犧牲的朝廷嗎?不是!不是!想當初,本帥想回利州路繼承祖父和父親的事業,為朝廷守衛西北邊境,一片忠心竟然要賄賂陳自強那個狗東西才能勉強實現!為了一個宣撫副使的職位,本帥也不得不花重金賄賂那個把國家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韓某人!而程鬆那個慫蛋,僅僅憑借當初收留過韓某人的小妾,就端坐在四川宣撫使的寶座上!試想這樣的朝廷,能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啊?”
吳曦抱負遠大,性格偏激,說話容易激動,但激動成這樣,文武官員還是第一次見到。兩行官員滿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沒人敢問朝廷到底怎樣了。大宋朝廷從來都貪官當道,惡吏橫行,又不是今天才這個樣子,真不知道堂上的大帥今天怎麼了。不僅對朝廷大員惡語相向,更對朝廷大加撻伐,他到底想幹什麼?
吳曦的意圖很快便表露無遺。
“朝廷完了!”他高舉著手中的紙張,振臂高呼,“他們不自量力,在朝中無戰略家,前線無勇士,沒有做好充分戰爭準備的情況下貿然發動北伐。結果反被金國吞噬了!本帥派去江淮的細作飛鴿傳書說,寧宗皇帝已經逃到四明去了,東南朝廷完了,完了!”
“朝廷完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文官列裏,懷疑聲起,但懷疑裏充滿了悲情和恐懼。武官隊裏,神情冷漠,冷漠得空氣在他們頭上全部凝固,仿佛朝廷的存亡與否與他們無關,又仿佛朝廷的存亡預示著他們的命運,活下去抑或身首異處。這是個沉重的話題,沒人敢輕易接過話頭去。
安丙神情冷肅。
他不相信吳曦關於朝廷完了的話。因為他知道,金國內憂外困,沒有能力對大宋朝實施這種毀滅性的的打擊。大宋朝的江山也不是紙糊的,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裏就玩完了。吳曦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想震懾文武,為他稱王蜀中尋找合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