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殊奇趁這幾天天氣晴和,將稻子脫了皮,放在幹燥的庫裏存了起來。沒有孫芳菲在,他幹什麼活都像沒頭的蒼蠅,不是忘這樣就是忘那樣,一點沒有過去的利索勁。鄉裏鄉親的看他沒頭沒腦的,不知唬了他幾次,這人袋中裝幾十斤,那人裝幾十斤,都在他眼皮底下走掉了。不知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反正他沒反應。孫芳菲沒了,那稻子有與沒有好像也無足輕重了。
一天夜裏孤獨無聊,他突然想起孫芳菲家那隻大黃狗,沒人喂還不餓死?他煮了好些玉米糊裝在水桶裏,裏麵還放上火腿腸,他跌跌撞撞地拎著水桶去了孫芳菲家,卻意外地發現,槽子裏有食,狗顯然一直都未挨過餓。他以為孫芳菲回來了,一個箭步撲到窗前往裏看,屋裏黑洞洞,靜悄悄,連隻耗子都沒有。
他獨自在孫芳菲的院裏徘徊,遲遲不願離去。大黃狗好像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跟他一步一步並著走,不時抬頭看他。韓殊奇蹲下身來,抱住狗頭,將臉貼了上去,不禁潸然淚下。狗則不聲不響用舌頭舔著他鹹滋滋的淚。
正在享受自己的哭,隔壁的韓守禮老婆趴在牆頭上看過來,她的聲音很粗爽也透著一些不安,喂,你在那幹什麼呢?可不許偷狗啊!人雖然走了,可是狗我得幫看著,丟了我是要負責的。
尋著聲音望去,雖然夜色慘淡,但也依稀看個大概。身子像聲音一樣粗壯,大臉方頭,樸實爽利,潑辣而有善心。韓守禮的老婆,韓殊奇印象中好像打過幾個照麵,對她不太了解,聽說對韓守禮極為嚴厲,看得死死的,就怕把孫芳菲咋地了。他目不轉睛且不言不語地看著她,把這個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女人給唬住了。她的嗓門更高了,像破鑼一樣,你瞅啥,不認識老娘嗎?我告訴你,這十裏八村的,沒有不認識我的,你好自為之,還是放聰明點。
韓殊奇幹咳了一下,向這個女人招了招手,你來,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才不過去,你說吧,我聽著。
他走近了,幾乎站在她眼皮底下,認出我沒?
哦,這不是韓老師嗎?我經常聽守禮說起你,你來這幹嗎啊?嚇我一跳。
孫老師去哪了?我有事找他啊!
她啊,八成去城裏了,聽說她老公要出來了,這一去就不回來了,唉!害得我還得天天給她喂狗看狗。
哦,她老公真的要回來了嗎?
但願吧,聽說被冤枉了,快點回來吧,這不回來得操死多少老娘們的心啊!
操死老娘們的心?韓殊奇邊走邊咀嚼這句話。他覺得孫芳菲不是花蝴蝶,可是她卻讓老娘們跟著操心,不就是說許多老爺們圍著她轉嗎?轉又能怎樣?韓殊奇笑了笑,他堅信孫芳菲能抗拒住誘惑,她愛上了也隻會愛自己。
回到草房後,他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去了草房後麵。這裏原來稻堆成山,最主要的是稻堆上麵曾盛放著他和孫芳菲睡一宿的記憶。那是一宿別開生麵的睡,別提多美麗。他真想就這樣睡他一輩子,什麼也不做,就這樣睡。然而此時稻子沒了,成了空場了,那個陪自己睡的主人也沒了,隻有黑魆魆的風吹著,好像記憶也變得飄乎乎的。
躺在大炕上,韓殊奇思索著事情的前因後果,孫芳菲走了,去看老公了,可是為什麼去了這麼長時間,掐指一算,有一周了。韓守禮怎麼會知道她和他在稻堆上的那一晚,難道他看見了?這事情天知地知他知她知,還會有別人知道嗎?那如果知道了的話,而且讓她也知道別人知道的話,她還不得瘋?無論如何,韓殊奇要去城裏找她,事情好像不是很簡單,再說,他確實很想她,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