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書記把孫芳菲叫進他辦公室。笑著說,你老公要出來了,我早就說能出來,什麼錢也不用花,什麼事也不要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強求,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時代。
老公?孫芳菲瞪著模糊的大眼睛望著書記。書記是從市裏調過來的,先前那個書記跟她老公一起進去了。與先前那個書記可不一樣,這個文質彬彬的,戴著眼鏡,腰板挺得也直。她好像想不起來她還有個老公。可是想到他就要出來了,心裏酸得很,萬般情緒都湧上來。
真的要出來嗎?她的聲音很低,有氣無力的,一點精神頭都沒有。
怎麼?老公出來還不高興?
沒有,我高興。說著強擠出一絲笑。
為官一任要造福一方,如果隻圖自己腰包鼓起來,老百姓的腰包癟下去,這樣的官一點價值都沒有。
孫芳菲以為他在說她爸,她爸不就是這樣的嗎?瞧不起窮人。可是要說她爸腰包鼓得多大,她不敢苟同。那個時期的幹部還知道收斂,現在的可不行了。
查明白了,你老公是被冤枉的。既然被冤枉了,公職還得恢複,你就放心吧。
謝謝書記。孫芳菲這謝謝說得一點感情色彩都沒有,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
學生都向我反映韓殊奇老師很特別,上課不在教室裏上,學生不談戀愛都不行,真逗。我還以為得翻天,沒想到期末全市農村初中評比,他們班名列前茅。這小子沒準我再讓幹一年。
書記,你可別聽人瞎說,我跟他可啥關係都沒有。孫芳菲精神有些恍惚,書記說啥話她都往自己身上聯係。
嗬嗬,你就別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有些事越抹越黑。
什麼啊?書記。孫芳菲頓時難為情起來。
跟他搞好關係你不吃虧。我告訴你我們倆可是好哥們,他的情懷和抱負都在我之上。
他好是他的,跟我無關。孫芳菲竭力否認著與韓殊奇的關係。
書記好像真的生氣了,指著她的肚子說,無關咋還大肚子了?不看在殊奇的麵子上,我就懲罰你,老公不在家弄出孩子來了?你還咋為人師表?
孫芳菲臉羞得通紅,書記,我是一失足……
一失足成千古恨,是吧?我可沒看出你恨來,挺自豪的嗎!也對,能跟韓殊奇在一起你該自豪。
書記……孫芳菲一時語塞。
孫芳菲是一步一挪地從書記室走回家的。她到現在還不明白書記找她幹嗎?話裏話外都啥意思。她也不想尋思,她現在急於要做好下一步安排,那就是待老公回來後就提出跟他離婚,自己單過。努力將孩子養大。做個好媽媽,做個好老師。這輩子就足了。
決定下來後,心情就輕鬆了好多。可是臨近自己家時卻發現韓守禮在她家院門外徘徊。這個色鬼,她像厭惡粘痰一樣厭惡他。於是沒有進家門,而是順著大道繼續往前挪。
挪到野甸子邊。隔老遠巴望著韓殊奇的大草房。多想進去坐一會,一轉眼,好幾個月沒進了。還記得在穀堆上那一晚,那是很美妙的一晚,似乎這輩子做過的最浪漫的事就是這件事了。可是再往下想,她就難受起來。因為第二天,她就被韓守禮要挾著行了那事。她咋那軟弱?怕這怕那,要是現在,她保證把他砍了,把他閹了。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將覆在額上的發絲往後攏一攏。恨的同時,一股柔情又漫上心來。韓殊奇啊!這個心上人。對爸媽的不敬不是他有誌氣、不服輸體現嗎?對她懷孕一事不滿不是他喜歡自己的體現嗎?把她肚子裏的孩子說成是他的不是有擔當的體現嗎?總之,現在咋想他咋好。可是,她卻必須裝得堅強,裝得冷若冰霜,裝得拒他於千裏之外。她就對他冷得起來,對他耍得起來,對他不客氣起來,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撒嬌嗎?其實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更像是一種對他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