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七說:“你能不一直提她嗎?”我說:“你們不好嗎?”他說:“好也不能老提啊。”
“對不起。”我有些驚慌。為了緩解氣氛,我給他講了想給辦公室的公桶配個母桶的笑話,他笑了,但馬上沉下臉說:“不好笑。”
服務生端來半隻大龍蝦,活的,大半截身體都沒了,隻剩一個大頭豎在冰塊裏,但兩根長須仍然緩慢而有力地晃著,一會指向餘七,一會指著我。
我最受不了這個。那長須一指我,我就毛骨悚然,那是生命啊,它該多疼啊,它會有多少怨念啊。
一想到這些,我立刻覺得自己罪惡滔天,連烏冬麵都吃不下去了。
餘七看出來了。但他堅持不把那龍蝦撤走,還給我講道理,說:“它隻是一盤食物,你不必這麼在乎,這世界就是弱肉強食,如果你內心太柔軟,會喪失很多美好的體驗。”
我說:“我就是做不到,我連生魚片都吃不下去。”
餘七哀歎一聲,說:“你無可救藥了。”
這頓飯就這麼不歡而散。餘七開車送我回家,路過寵物商店時,我讓餘七停下,說:“今天回去晚了,肥喵一定等得著急,我要給它買一包上好的貓糧作補償。”
餘七毫無先兆地怒了,衝我吼:“不許去!”
我看著他,有點兒懵。
“我就受不了你這副鄉下小媳婦的樣兒!”餘七吼道,“你在乎湘湘的感受,在乎二黑的感受,在乎貓的感受,在乎龍蝦的感受,甚至在乎一隻水桶的感受,你幹嗎在乎這麼多?你這麼在乎別人,有人在乎你嗎?”
我無言以對。
沉默了一會兒,餘七說:“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特別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自己的,真正的想法,能說說嗎?”
我不敢看他,我的想法好簡單,但常常越簡單的想法越說不出口。
餘七打開車窗,開始吸煙。他的頭朝著車外麵,硬硬地梗著,三支煙後才終於轉回來,看著方向盤說:“有個事兒我想問問你。記得那次去森林公園吧?我說誰陪我坐秋千,你把湘湘推了上來。她親我,你還跟著笑。我是衝著你喊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我說。
“那你知道湘湘是喜歡我的吧?”
“知道。”
“那你幹嗎還推她跟我坐秋千?”
“我知道她想過去。”
“你有病!”
“嗯。”
“你當時到底喜不喜歡我?”
“……”
“說啊。”
“嗯。喜歡。”
“我靠!”餘七狠狠摁死最後一根煙蒂,發動了車。
say love吧
餘七你別怪我,我都還沒怪你呢。在秋千事件之前,你起碼涮過我三次。
第一次,我們四個人在食堂吃飯,你說搞到兩張《哈利波特》的電影票,問我想不想去看。我心曠神怡地說想呀。你怪笑著轉向石大壯說她答應了,你倆去吧。
第二次,我過生日,大家一起喝酒,你說我要是連幹三杯,就對我說一句心裏話。我二話不說幹了,但你對我說的什麼?你說女孩子別喝那麼多酒!
第三次,你喝醉了往我們宿舍打電話,我接的,你上來就說姑娘我喜歡你。我眼淚都快下來了,保險起見又求證了一下,問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說你不是湘湘嗎?
這些事我都會記一輩子,但從未想過有一天要拿出來跟你掰扯。可是今天,你倒像個怨婦似的不依不饒了。
我剛進門,就收到你的微信。接連不斷的,每十秒鍾一條。
你說,“就你啊,活該一輩子女光棍。”“就你啊,五十歲也嫁不出去。”“你就裝洋相吧。你就給別人墊背吧。你就孤寡著吧。”……
你還能再惡毒點兒嗎餘七?
我被逼無奈,終於把當年被你涮得頭破血流的經曆說出來。讓一個失敗者強撐著陳述自己失敗的理由,你曉得是件多羞恥多傷自尊的事嗎?
幸好肥喵在埋頭專心吃零食,假使它忙中偷閑忽然抬頭看我一眼,我必定一頭紮馬桶裏去。
你幾乎是瞬間就回複了。你說:“傻子我是在測試你啊,但我每次測試都失敗了啊,我企圖打擊你,想看你難不難過,可是每次你都在那兒笑,笑得那麼沒心沒肺,那麼滿不在乎,按說我腦子也不笨,但我就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對喜歡的人這麼無所謂,我隻能相信你是真的無所謂。”
我心裏很亂,又開始進入不斷打字不斷刪的節奏,但是不等我回話,你又發來一條,這一條石破天驚,直中命門,你說:“別再繞彎子了好嗎?say love吧,我現在也是男光棍了。”
我渾身的血液登時開始逆流。
停留在心裏的愛
我做夢都想跟餘七在一起。這事實蒼天可鑒。但我該怎麼麵對那條微信呢?這太挑戰我的應對能力了。
五年前,我收到過餘七的一封郵件,不長,說他跟湘湘分手了,他們之間有太大差異,已經找不到繼續下去的理由,他更不想錯失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