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敵當頭,莊破身死勢在必行,他居然打算燒水洗衣。
雍和見他低眉順眼,對自己十分恭敬,道:“你為什麼要救我回來?我不是說了麼?他們要捉我去,就隨他們去。”
老煤頭道:“是!是!尊主的命令,我們不敢不聽。隻是如果就這樣眼睜睜的瞧他們將你帶走,大夥兒心中有愧,就算終於活命,這一輩子也好過不了。老奴知道尊主道法高明,不懼他們凡人侵犯。隻是身為景教弟子,眼看尊主罹難而不赴死救助,那是萬死難贖的大罪過。”他聲音蒼老,語氣緩慢,但是這一番話說出來,頗有古人俠氣,眾弟子侍衛聽了,心中都激起憤勇之情。
藍修空站在門口大罵,道:“頃刻大軍就來,你們這一莊子人,乖乖等死吧!”
老煤頭原本耷拉的眼皮抬起,渾濁的眼珠射出尖銳之氣,忽的俯身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眾人都替他難受。倏然他佝僂的身軀彈射出去,在藍修空麵前停住,左右手拿著燒火棍,作拔劍之狀。
藍修空又驚又怒,道:“老鬼!你……”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白光一閃,老煤頭手中居然拿著一柄黑乎乎的鏽劍。原來那條燒火棍居然是一柄舊劍。
老煤頭閃身後退,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退到雍和身邊,將鐵劍緩緩收入鞘中。
藍修空臉色漸變,發怒的神色一點一點平息,緩緩低頭。
他腰間被斬了一條十分整齊的斜切口,上身緩緩從切口滑落,摔在地下,下半身兀自站立,良久不倒。
藍修空身子被切為兩半,居然還沒有死絕,睜著眼睛,雙手撐地,慢慢爬行幾步,看著低頭不語,神態謙卑的老煤頭,搖了搖頭,轉動眼珠,盯著自己的下身瞧了瞧,緩緩道:“我……你……”終於氣絕而死。
無論莊內莊外,眾人都是臉色大變,滿麵驚懼之色。
老煤頭抬起頭來,緩步走到門邊,道:“你們怎麼還不走,都不怕死麼?”語氣緩慢,似乎一個鄉下老農在同自己的兒孫說話一般。
眾湖廣弟子方才死傷近半,都不減勇氣,仍然奮勇攻莊,這會兒見藍法司死狀極慘,心頭大懼,看著眼前顫顫巍巍,幾乎行將就木的老頭,心裏的怯意大作,就想拔足而奔。隻是沒人領頭,誰也不敢先逃走。
老煤頭歎了口氣,緩緩拔出劍來,問道:“真的不走?真的都要一個個讓我殺死?”
眾人麵麵相覷,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畏縮之意,隻是礙於情理,誰也不願轉頭而奔。大家都是一般心思,隻盼有一個膽小的先逃,自己就能順理成章的跟著逃走。湖廣弟子硬著頭皮站著不動,餘光觀察之下,卻是誰不不肯丟下麵子先走,心中都是大急。
老煤頭哼了一聲,倏然身子彈出,鬼魅一般在眾弟子之間竄動,鏘的一聲拔出劍來,隻聽嚓嚓嚓嚓連響過後,老煤頭又穩穩地站在門口,鐵劍鮮血流線,滴在階前。
咚咚咚幾聲響,七八人已被腰斬,上半身栽倒在地。死狀慘烈。眾湖廣弟子這會兒都顧忌不得臉麵,轉身拔足便奔,頃刻間逃得幹幹淨淨。
老煤頭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濃痰,淡淡的罵了一句:“不聽話的龜兒子們。”
老煤頭緩緩走回來。眾人這會兒看他,都不敢生出輕視之心,數十道滿含敬畏的目光,射在他顫顫而行的佝僂身子上,心中都想:“他身法這般迅捷,這會兒走路姿態,想必是裝出來的。”
他還劍入鞘,朝雍和躬身行禮。
晁晨龍搖了搖頭,定了定神,出了一大口長氣。這老煤頭殺人手段,堪稱犀利毒辣,他就算再煉數十年,和這老頭一樣老了,武功都不一定能及得上這老頭的十分之一,歎了口氣,向馬夫道:“快去備馬。一會兒大軍殺到,可就麻煩了。”
雍和道:“我不騎馬,讓傷者騎馬,沒受傷的人,咱們都步行,奔跑跟上就好。”晁晨龍道:“那怎麼行?大軍轉眼便到,咱們隻有十來匹馬,保的尊主安全離去為是。”
雍和還要推脫,忽聽遠處蹄聲大作,由遠及近,頃刻便到莊門口。眾人大驚,晁晨龍道:“哎呦!左良玉這會兒就已經來了!”